沈离山不好同小辈一般计较,一直想着自己统一天下积了大大的阴德,骄傲得不想说人话。
沈离山重至榻上垂眸仍旧要睡去,挥一挥手让顾清恪自行退下。
顾清恪恭敬退下,身上忍不住打寒战,仍旧退到温泉内疗伤。
众人在奇门遁甲镇中盘桓许久匆匆赶来,只见一个睡着,另外一个也睡着。
一个睡在暖玉榻上,一个睡在温泉水中,两人眉宇间都凝了一层霜雪。不同之处在于,沈离山泰然自若,顾清恪瑟瑟发抖。
这又是什么新型折磨人的法子?可这里是门派疗伤圣地,被沈离山独享许多年。
三师兄咳了几嗓子想将人弄醒,奈何太温柔了些,树梢的薄雪都不曾有轻微的摇晃。
四师姐看不过去一把推在沈离山肩膀:“小六,起来,你又把你徒弟怎么了?”
沈离山好久没有好好睡觉,不用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日子真是新鲜又宁静,才享用不多时就又有人来聒噪,睁开眼实在没有好脸色。
“没长眼睛吗?不是泡着疗伤吗?不是没死吗?不是不缺胳膊不缺腿吗?”
清冷疏离的离山仙君竟然说出这么……这么粗鲁的话,实在很少见!
一个大爆栗在他头上炸开,四师姐的声音更火爆:“跟你说了几百年了,不要这么没有气质地讲话!你又忘啦!”
五师兄赶紧上前来搭脉,嘴里念念有词:“师姐使不得,师姐使不得,他动不得气。”
沈离山不曾有过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围了一圈的人让他更加不耐烦。
怒气正盛的脑子里只是蹦出几个词:同门、比试、胜负。
沈离山本能地抽回了手,却发现这个叫梁友栢的人好像不懂什么叫做距离感。他竟然又往他跟前凑了凑,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你这样不行的。本来好好在养伤,都跟你说了不要多管闲事。”
梁友栢四周看了看,三师兄咳嗽四师姐暴怒,小六一副凛冬将至冻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四师姐带来的两个弟子竟然能够泰然处之,果然够稳重。
沈离山从来不信医者的话,在他还在人世间征战只是一个小小副将的时候就不信自己活不过三十岁的鬼话。什么好好休养,延年益寿在他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窝囊着等死,为何不轰轰烈烈过一生?
他冷笑一声并不想接梁友栢啰啰嗦嗦的话头。
梁友栢恨铁不成钢:“你这身子练到如今的境地实在不容易。你这么拼命法没有在闭关的时候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已经万分庆幸,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我们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你的命就这么不值得吗?”
沈离山听这话怎么像是这些围着的人救过这具身子的主人?要是救驾有功的话,本皇当然可以考虑优待一二,不可让有功之人寒了心。
梁友栢拉拉杂杂说了好些话,沈离山一副油盐不进双耳关闭的样子让他这个老好人也忍不住生了些怒气。
他从四师姐袖间抽出一个袖珍四角橱使劲扔到沈离山轻薄绿春衫上。
“师姐我们走,就让这家伙的几百年修为毁于一旦,以后在我等面前抬不起头来,再也不敢走出崤山一步。什么门内大比统统没有这家伙的什么事!”
沈离山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当初还不过是黄口小儿,哭闹着不肯吃药的时候那个瘦骨嶙峋的农夫便是这样生气。笨拙的善人总是装不好坏人。
他拿起那怪模样的东西在手里端详,虽然现下不知道怎么打开,总归是件别人费尽心血弄来的好东西。
“谢了。慢走。”
什么?沈离山居然说了谢字?
梁友栢惊慌地看着三师兄咳得肺都要炸了,一张病鬼样的容颜红得吓人。
四师姐向来胆子大,老虎头上拔毛是常事:“小六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