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是要躲开你。&rdo;他不知怎么的,又跟她解释起来,&ldo;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们。&rdo;
她和她爸爸,都是家里免疫力低下的人,他拖着病回去,很容易就让他们也跟着生病。倒不如分开来,也省得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连觉都睡不安稳。
长安一惊:&ldo;感冒?很难受吗,我上去拿药给你!&rdo;
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去,摇头道:&ldo;感冒药家里也有,我自己会吃,你不要管了。上楼去,你爸妈都在等你。&rdo;
他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手心也是烫的,长安的心都揪起来,另一只抚上他手背,坚定地说:&ldo;我陪你回去。&rdo;
&ldo;都说了,你不要管……&rdo;
&ldo;可是你生病了!&rdo;长安很着急,&ldo;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rdo;
她跑下车,蹬蹬跑上台阶往楼上去。不一会儿就下来,手还胡乱往背包里塞着药,陈玉姣也跟在她身后下来了。
&ldo;妈……&rdo;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ldo;您怎么也下来了?&rdo;
&ldo;长安说你病了,我不放心你这样开车回去。怎么样,发烧发得高不高?&rdo;陈玉姣从驾驶座那头的车窗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ldo;要不去医院吧?&rdo;
骆敬之摇头:&ldo;不用麻烦,我吃点药就行了。&rdo;
他刚从医院出来,实在不想那么快就回去。说真的,他讨厌医院那种特殊的气味和单一的色调,即使是有做医者的天赋,但很多时候他都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学医。
可能是为了向寡母证明自己吧,她一直觉得做医生法官这样的职业才够体面。然而到头来她改嫁迎来人生第二春,小心翼翼守着另一个家庭,跟他这个儿子反而疏远了。不在同一城市,逢年过节也只是打通电话问候一声,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他生病,还得以前的师母、现在名义上的丈母娘来嘘寒问暖。
陈玉姣拗不过他,抬眼看了看,长安的担忧还是全都写在脸上。她叹口气,把骆敬之从驾驶座叫下来,自己开车送他和长安回家去。
&ldo;本来以为过年一家人团聚可以轻松一下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忙。忙也要注意身体啊,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rdo;陈玉姣兀自感叹着,也不在意坐在后排的人有没有听进去。
刚才长安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语无伦次地说他生病了要独自回两人的小家住时,她就大致明白了,他是不想把病菌过给家里的一老一少。
骆敬之从认识开始就叫她一声师母,这孩子心地是好的,又细心周到,不然他们也不会把长安托付给他照顾。
只是他有时候太固执太要强也太理性了一些,不够世故,不够柔软。生病的时候恰恰是人最脆弱和需要关怀的时候,他想的竟然是一个人躲起来,而不是让长安这个做妻子的陪在身边。
骆敬之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无力反驳,也没法解释。到了地方,他让长安跟她妈妈一起回家去,长安不肯,陈玉姣也就听她的,让她留下来陪他。
长安不懂照顾人,她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照顾,所以陈玉姣特意对她交代了,药怎么吃、物理退烧怎么操作,最后千叮咛万嘱咐,病情加重就要去医院。
两人很久没在自己这个小家里共处过,上一回还是长安受伤那一次,骆敬之也是后来才发现床单沾了血,卷起来扔掉了,想起就心悸。
她却暂时忘了那些不愉快,照她妈妈交代的,给他腋下垫了冰袋,又用温水浸透毛巾搭在他额头上。
他看着她忙进忙出,真的像个小妻子,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ldo;不用忙了,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吃了药,等下药效起来了,体温就会下去的。&rdo;
长安坐立难安:&ldo;我不累,我想照顾你。&rdo;
&ldo;不用照顾,我自己就是医生,能治好别人,就能治好自己。&rdo;
长安这回却不听他的,一会儿觉得冰袋不够凉了给他拿去换,一会儿又嫌水冷了,重新打一盆来放在旁边。
他觉得她看起来似乎特别紧张,晃得他头更晕了,不得不冷着脸说:&ldo;这么怕我死吗?感冒发烧这种小病还不至于要人命。&rdo;
&ldo;不,你不会死的。&rdo;她连忙阻止他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ldo;我只是……不想你变得跟我一样。&rdo;
骆敬之怔了一下,刚刚才顺畅一点的呼吸仿佛又变得沉重,胸口像被什么给压住了。
&ldo;你害怕?&rdo;
&ldo;嗯。&rdo;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了紧,&ldo;你变成我这样,就不能当医生了。&rdo;
不仅是不能当医生,或许还会被人嘲笑、戏弄,不再能做他想做的那个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大人们无数次跟她说起过,她就是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好了之后就变得痴痴傻傻了。偶发的悲剧还会不会在其他人身上重演她不知道,她只是害怕,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她的手被握住,身旁的人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朝对面的房间一努下巴,说:&ldo;我没事,你先去休息一下,我不舒服再叫你。&rdo;
应该是药效上来了,他全身的血液流速都在加快,每寸皮肤都在发热,身体像是被重物坠着一直在下沉。他觉得应该跟她再说点什么的,然而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那纸两人都签过名的离婚协议书。
他身体很好,一向都很少生病的,这大过年的突然来势汹汹地病这么一场,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们离婚,还是因为高薇?
今天早些时候在高薇的公寓楼下,他就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最后却是到了长安面前,才变本加厉地发作出来,还要她来照顾他。
这一夜两个人仍然睡得不安稳,第二天长安眼下都有了黑眼圈,但骆敬之的体温是退下去了。他完全清醒过来已经快到中午,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然后长安就端了鸡汤煮的面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