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看到柴房又是火,又是打斗,脸色难看起来。待瞧见陈十六的光头,怔楞了下,神色凝重了几分。
斟酌之后,赵开唤来身边的小厮常平,低声吩咐了几句:“快去,禀报给赵统帅!”
常平领命,转身跑了出去。柴房与其他屋子相隔,烧起来倒不碍事。此时火光冲天,熊熊燃烧,几欲映红天际。
赵开看了眼,盯着倒在地上蠕动的成曹,冷笑道:“今夜,还真是热闹,到处都是火!”
成曹嘴被堵住,呜呜挣扎着。他脸色惨白,额头青筋绷紧,眼里阴毒闪动,看上去很是不甘。
赵开没搭理他,扬声吩咐道:“都看好了,所有人不许走动,更不许出门。若是有人敢硬闯,照着叛贼处置,格杀勿论!”
羊家人哪甘心,哭闹着想要找赵开理论,被厢兵举刀挡住了。
这时候,在羊家做法事的宝鸣寺知客僧普圆,双手合十高诵了声佛号,道:“赵施主,贫僧乃是出家人,本不该管官府办事。只贫僧与同门正在替往生者超度,被强行打断,恐断了往生者之路啊!”
羊家人一听,这还得了,顿时不要命往前冲,胡乱嚎叫道:“灵堂都被毁了,就是要撅了羊家祖坟啊!赵使司,我们羊家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要这般待我们!哪怕天下没了王法,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厢兵们没赵开下令,不敢还手,只苦苦阻拦,被羊家人逼得步步后退。
人说死者为大,羊家真死了人,正在哭灵办丧事。何况普圆说得玄乎,一旦传了出去,他就得被骂损人阴德。
手臂伤口不断流血,陈十六痛得不时呻。吟出声,光秃秃的头,在夜里尤为显眼。
赵开艰难移开了视线,此事太过复杂,他一时也快没了主意。
院子里闹成一团,赵开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焦急等着常平回来。
常平出了院子,上马直奔府衙。到了门边,他看到张浚的车夫坐在车前,顿时松了口气,下马将缰绳扔过去,问道:“赵统帅可到了?”
车夫手忙脚乱接着缰绳:“到了。”
刚要问一句,常平撒腿就往里面跑。
库房的火已经半灭,烧灼的气味,远远就能闻到。赵寰与张浚虞祺几人,正站在庭院里说着什么。
常平气喘吁吁跑上前,张浚先看到了他,顿了下,着急问道:“可是出事了?”
常平拱手见礼,说了羊家发生的事情,道:“赵统帅,使司问,可要将相干之人都抓起来?”
张浚与虞祺两人惊了一跳,眼看事情愈发复杂,不由得一起看向了赵寰。
赵寰思索了下,很快下了决定,道:“留下妇孺弱小安葬死者,其他人都抓了吧。”
常平得令,马上转身离开。
张浚与虞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呐呐不能言。
赵寰望着烧成残垣断壁的库房,道:“以后库房要改,加强防火防潮,照着常平仓那般修为好。”
张浚说是,小心翼翼道:“赵统帅,账本户帖全烧没了,朝廷户部那边,开封城破之后,也没了留底。再多添乱子,只怕难以应付。”
虞祺跟着叹息了声,忧心忡忡道:“他们将库房账本一把火烧了,来个死无对证。这以后,只怕还有后手,定要挑得成都府大乱啊!”
赵寰笑笑,不紧不慢往值房走去,平静道:“乱就乱吧,不破不立。正好。”
张浚与虞祺两人一头雾水,见赵寰走远了,忙跟了上去。
赵寰打了个哈欠,望着天际的清灰,道:“这个时辰,街头的早点铺子,应当摆出来了。先去买些早点回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张浚赶紧叫来小厮吩咐了下去,赵寰道:“给赵使司也买一份,多给他加份药汤,他今晚不但受了累,还受了惊吓。周男儿,你付账。”
周男儿掏出钱袋递给小厮,张浚怔了下,赶紧道:“不过是份早点而已,哪用赵统帅出钱。”
赵寰道:“公归公,私归私,周男儿付的账,一笔一笔都记了下来。用于公家的事情,则归公。若我们只是平时闲聚,谁请客都无妨。现在我们是在办公差,这钱就得上公账。”
两人神色各异,望着走在前面,身着寻常细布衣衫的赵寰,皆感慨万千。
自上而下,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寰身为统帅,她不讲排场,不讲究繁文缛节。处处以身作则,真正起到了表率的作用。
到值房洗漱了下,小厮提着早点进屋,赵开也风尘仆仆回来了。
赵寰打量着疲惫不堪的赵开,招呼道:“不用多礼了,你先去洗漱一下,我们边吃边说。”
赵开忙了一晚,心力交瘁,早就又累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