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拐了个弯儿,又转进一条街道。这条街道让她大吃一惊。小巷内黯淡无光,一边是石砌建筑,一边是墨绿色的运河。小巷内很静,散发着腐臭气,墙上已经发霉,头顶上洗衣店的窗户外挂满破布衣服。小巷非常狭窄。
特瑞看到,在一扇大窗户下,一栋大房子的铁门前,有两个人影。
克里斯手掐着扒手的脖子,掀着他的头往门上猛撞,他们脸与脸相对,相距只有几英寸。
特瑞冲他们跑了过去。&ldo;别这样,&rdo;她叫道。
克里斯没有转过头来。他额头上的汗闪闪发亮,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了。
扒手瞪着他身后,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特瑞的钱包还在他手上晃来晃去。
克里斯盯着扒手,似乎他不是一个人。&ldo;从他的喘气看,&rdo;克里斯说,&ldo;他是一个吸毒者。不然我抓不到他。&rdo;
他简直是在讨论一个死物。只有特瑞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一个富裕的美国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而扒手也一定很藐视他。扒手的卷发让她想起了里奇。
他往克里斯的脸上吐着唾沫。
克里斯毫无所动,他只是歪了一下头,似乎很高兴扒手能理解他。
&ldo;让他走吧,&rdo;特瑞低声恳求道,&ldo;就让他走吧。&rdo;
克里斯似乎抓得更紧。&ldo;检查一下钱包&rdo;,他对她说,&ldo;看看是不是少了东西。&rdo;
她从扒手手上扣下钱包,克里斯揪住扒手衬衫的领子,她看到扒手的喉结在动,又往克里斯的脸上吐唾沫。克里斯的双手仍然很夸张地紧抓着他。
特瑞没有低头去看钱包。&ldo;都还在,&rdo;她匆忙说道。
克里斯把扒手的下颌猛地往上抬了一下。然后,就像舞伴一样,他面朝着扒手,把他拖了几英尺远,让他弯下腰趴到运河边上,双膝前弯,双脚抵着人行道,头和背悬在水面上。扒手挣扎起来,整个脸都扭曲变形了。
&ldo;我要是放手的话,&rdo;克里斯轻声问他,&ldo;你认为你能保持平衡吗?&rdo;
特瑞被他的话惊呆了。扒手也开始挣扎,随后又不合时宜地耸耸肩,装作不理解。
&ldo;这可太糟了,&rdo;克里斯说,&ldo;因为我们就这样下去的话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rdo;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一推,把扒手推进了运河。
一阵入水的泼溅声,克里斯转过身看着特瑞。
她的眼神掠过克里斯,去看扒手,扒手的头发已经全湿了,双手正机械地乱抓着。
&ldo;他会游泳吗?&rdo;克里斯问。
&ldo;他会。&rdo;
&ldo;也许公理会胜,&rdo;克里斯抑制不住愤怒,显得很倦怠。&ldo;这比叫警察好,或者说,这是美国方式。&rdo;
特瑞最后又看了一眼扒手,他正吃力地往河边的一艘游船上爬。然后,她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克里斯。克里斯看了看她,眼神忧郁,似乎刚刚才醒悟过来。
&ldo;走吧,&rdo;她对他说,&ldo;再也不为艺术家付钱了。&rdo;
他们沿着小巷往回走,到餐馆时停了下来。克里斯向店主道了歉,留下一些里拉赔偿损失,随后又返回大运河。除了感谢他,特瑞找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他们又看到艺术家。特瑞高举起钱,艺术家高兴地笑了,他交给特瑞一幅画,她发现这不是她的肖像,而是克里斯的。克里斯整个面部充满愤怒,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十八)
那天晚上,克里斯和特瑞在哈里斯酒吧吃过晚饭后步行回丹尼里。煤气灯下,情侣们手挽着手悠闲地散着步。特瑞可真想和他们一样,但是一直没和艾勒娜通上电话,她感到心中非常不安。
一进宾馆,她就匆忙穿过装饰华丽的走廊,赶在克里斯的前边到楼上房间去了。她打开房门,拧开灯,就开始拨电话。
这一次,里奇还是没回话。
她放下电话。克里斯正站在门道里,注视着她。随即,他走了进来,随后关上房门。黯淡的灯光下,特瑞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克里斯在房间里踱起步来。自打遭劫以后,特瑞已经明白,克里斯的想法早已和自己的想法息息相通了。
&ldo;真抱歉,&rdo;沉默了老长时间后,她开口说了句,&ldo;也许我来这里真是疯了。&rdo;
克里斯像是被蜇了一下。他转过身来,&ldo;也许,&rdo;他回答很干脆,&ldo;你本来就不应该把你丈夫留在家里。&rdo;
&ldo;我不想回答这个,尤其是现在不想回答。&rdo;特瑞盯着他,&ldo;对于他做出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这种遗憾的心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也许,他正在得到他恰恰想得到的东西‐‐他希望我们在这里因为他而争吵不休,似乎他把弦扯到七千公里之外。&rdo;她停顿了一下,以示强调,&ldo;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克里斯,是我找不到我女儿。&rdo;
&ldo;所以我们在这里,&rdo;克里斯猛一回头,&ldo;在威尼斯,守在电话机旁,等着听到里奇的声音。&rdo;
他的眼神冷峻清澈,似乎要盯出对里奇的憎恨来。特瑞感到一种酸心的甜蜜,在他们交往以来的日子里,她和克里斯很少吵架。&ldo;有时,&rdo;她轻声说道,&ldo;我老担心他会把她带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