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有想到,这甘华竟如此狠心。为了问酒,竟要将自己扔下问道台。
&ldo;你仿佛有什么问题要问我?&rdo;
甘华将沈鱼束缚在问道台正中央,挑眉道:&rdo;可我并不准备告诉你。若你真成了失去记忆的凡人,或一具连残魂都没有的尸体…到了那时候,我再为你答疑解惑吧。&rdo;
他从来都小心谨慎。就算沈鱼如今已然是必死,他也没有露出自己的底牌。他话音一落,右手便赫然掐诀,在那三面皮鼓之上重重击了三下。
一瞬间,沈鱼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鼓声更甚。每一次钝响,都踩在她心跳的节拍之上。随着这鼓声越来越快,自己的心脏也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震天的鼓声之中,一个缥缈声音悠然响起。这声音听不出性别,亦听不出年纪,更无所谓高亢或是低沉,喜悦还是悲伤。那只是一个声音而已,沈鱼想不出任何形容词,能将这缥缈的声音形容出来。或许,这便是真正的神音吧。
那神音在沈鱼心中响起。一字一句,极为平淡,问的是:&ldo;何为神?&rdo;
神音虽说极为震撼,可沈鱼却不知为何,未曾受到什么影响。
虽说九重天上的一草一木都是神是仙,可沈鱼心中唯一的神便是君涯。天尊也罢,小神也罢,唯有能守护一方和平,心存大义者才能称为神。
她还没说出口,那声音仿佛能感知到她此时心中所想。微微停顿了片刻,那声音问出了问道台第二问:&ldo;何为凡?&rdo;
这问题可真真是难住了沈鱼。她出生不过两万年,从没去过凡间,又如知晓什么是凡?此时她也不多辩,老老实实地道:&rdo;我不知道。&rdo;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好像哽住了一般。
在沈鱼看不到的地方,两个声音争在一处。一个道:&rdo;老大,你看看她答的是什么!放水也没有这么放的吧!&rdo;正是问道台上那神音一般的问道之音。
另一人无奈道:&rdo;没办法,好容易开一次张,竟然是遇到了这魔头。你还真想问她的道不成?随便糊弄个问题,将人安安全全送到下界便是了。&rdo;
沈鱼等了半晌,也不见那声音说话。心中满是疑惑。
都说问道台是九重天上处以极刑之处。天界的法则极为宽松,就算是如回雪仙子那般,烧地府,闹冥界,也不过被罚镇守九华山罢了。到底还是神仙。可这问道台,却是用以处罚罪大恶极的犯人之处,在天界,一向被形容地极为可怖。
可是沈鱼如今答了两个问题,只觉得稀松平常,半点也没觉出什么&rdo;心神巨震&rdo;&rdo;且惑且癫&rdo;来。她仿佛察觉不到此处的危险,一时疑惑道:&rdo;喂,你人呢,是我答得不好?&rdo;
那声音陡然一变:&rdo;没有没有,&rdo;又觉得一时说错了话,尴尬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前两问的缥缈,似乎斟酌了少顷,方才极为郑重地问出第三问来:&rdo;何为道?&rdo;
梵音一般的嗡响在沈鱼脑海之中四窜。仿佛有人在说,&rdo;大道无情!&rdo;又有人在说:&rdo;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rdo;
沈鱼听那乱糟糟的经文,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若是旁人在此,必然会是大惊失色。这乃是问道台最为可怕之处,万道灌顶。世间大道三千,小道无数,大多数人也只是追寻着一条道路前行。他们在这嗡鸣的三千大道中寻找自己的道,找到了,便觉得自己的道乃是正统,找不到,则对自己的道心存怀疑。
可沈鱼又怎会被这些手段所组。她冷然道:&rdo;你这人真是奇怪。天地万物不都是道么?青丘有青丘的道,东海蓬岛有东海蓬岛的道,有情人自有有情道,无情人便去修那无情道……&rdo;
她说到后来,已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一些奇怪的意识在识海中四处乱撞。
&ldo;云海介子,往生蜉蝣。可道者,非道也。你连这都参不透,拿什么来问我的道!实在笑话!&rdo;
这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连沈鱼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自己何时有这般气势?怕不是魇着了?
她此时却不知道,那问道者才是更为骇然。
还是之前那两个人,比起方才,更添慌乱。
那其中一人道:&rdo;老大,不好,我…我的道心被这魔头动摇了!&rdo;
另一人一阵手忙脚乱,才道:&rdo;我早便说了,你非要去问她的道!她只动摇了你的道心,已是留手了。罢了,先开启去往下界的通道吧。&rdo;
沈鱼在混沌之间,似乎听见了两个人的争执。然而她眼皮似有千斤重,已然是半分都抬不起来了。
第37章又见凡尘
沈鱼转醒之时,微微睁眼,只觉得自己在一处由茜纱床幔围住的女子绣榻上,身上的锦被上绣着鸳鸯和合的图样,可触感却略有些粗糙。样式精巧有余,做工却像是小作坊的产物。
她吐纳之间,忽然觉得空气之中灵气极为稀薄,往常随意一吸的灵气,在此刻匮乏得所剩无几。沈鱼一时觉得有些胸闷。
探出一根手指,轻轻挑开窗纱。这种四棱的木窗框沈鱼从没见过,此时觉得格外新鲜。往窗外看去,却是极为繁忙的市井之景。往来人群络绎不绝,街边零零散散有很多商贩,卖糖人儿的,卖字画的,街边卖艺的,热闹得不似天界。
思及此处,沈鱼才如梦初醒。
可不是不似天界么?这里本来便不是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