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很感谢他糊涂了这一回,若不然,他和虞锦也没有此等缘分,以往林斐只当江言恒和虞锦的事,是一桩供人饭后拿来消遣的闲话,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扯进这桩闲话,且还成为了那故事后续中的一人。
或许这就是上天赐给他俩的缘分,不然为何那么巧,那日的风就吹起了她的盖头让林斐看到她的脸,又为何,那么多的可怜之人,为何林斐唯独就看到了虞锦,只对虞锦生出了怜悯,或许也并非是后来才爱上的,其实从第一眼开始,那个人就已经入了眼,注定了逃不掉。
林斐爱上虞锦纯属偶然,没有任何防备。
孩子保住后,两人在江南渡过了几月,没再住客栈,林斐置办了一处宅子,虞锦付的钱,林斐实则谎报了价钱,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地住下来。
一日虞锦看到林斐在院子里练刀,那人一身象牙白,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来回翻滚,大刀刺出去的那一瞬,干脆利落,玉冠下的发丝,沾了白雪,随着他的动作,往后散去,寒风刮在他脸上,那双眼睛冷冽又锐利,虞锦从未见过能将刀耍的如此潇洒的人,觉得那刀法甚是好看,动作也甚是好看,一时立在那,不知不觉唇角便扬起了一道笑容。
这是虞锦离开江陵后,头一回笑。
林斐看到了她,停了下来,去了一旁的火炉子边上,将身上的寒气驱尽,才走到她身旁,“喜欢刀吗?过阵子我教你。”
虞锦出江陵时,是因为决定放下那个人,对于游山玩水没有半点概念,以为到一个地方,看一眼身旁的风景,那便就是游山玩水了,从未想过,游山玩水也是分了境界,境界低的人就如同她,看到的不过都是摆在眼前的景色,见的多了也是大同小异,林斐告诉她,游山玩水靠的不仅是眼睛,还得用心,只有将自个儿融入了进去,才能体会到游离山水的乐趣。
林斐的刀法都是在玩耍的途中所练,却赛过了禁军统领魏凌风。
后来,林斐将一把小刀交到虞锦手里,握紧了她的手,指着院落里落满了白雪的竹林说道,“扔过去,随心扔就好,其实悲伤并非只有吞进肚子里这一种办法,它有很多个发泄的口子。”林斐说完,捏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力,只对她说了一声,“扔。”
那刀从虞锦的手里脱手而出,稳稳地扎进了一根翠竹上,跟前的翠竹几晃,积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林斐看着她明亮了许多的眼睛,笑了笑,“有时候,游山玩水,图的不仅是一份意境,更是为了取悦你自己,人生在世,当先取悦自己。”
虞锦呆呆地立在那里。
以往的十几年里,从未有人教过虞锦,人生活在世,应先取悦自己。
江言恒告诉她,他会对她好,想让她过的幸福,可他却是伤她最痛的那个人。后来他说他会对她好,然他那些所谓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并不愿意给。
她恨江言恒,以‘死’来报复他,心愿了了,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林斐是第一个,告诉她,人活在世,要先取悦自己的人。
那段日子,虞锦过的很轻松,却始终没有问过林斐,他叫什么,她想着总有一天会知道。
虞锦也问过林斐,为何要帮她,林斐半带玩笑的说,“我有一颗为善之心。”
转眼就到了来年夏季。
虞锦一直记得那日她污了林斐的一件大氅,便打算在哪里都去不了的这段日子里,为林斐缝一件大氅,她手慢,估计缝好正好能赶上今天的冬季,缎子她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缺一些丝线,虞锦身边一直都没请丫鬟,大冷天的,只能托林斐的随从宁海替她去买些回来。
宁海却进了林斐的屋。
虞锦并非是有意去听,立在门前,突地听到宁海唤了一声,“世子。”虞锦的脚步便定在那里,清楚地听到宁海说,“长公主来信,问你何时回。”
虞锦在那门前呆了好一阵,手脚冰凉有些麻木了才转过身,林家三公子同长公主的长子,林斐,他倒是没有诓她,确实算半个游客,身为长公主的长子,却常年不在江陵,是个闲云野鹤的世子爷。
林斐过来寻她时,虞锦已将那缎子扔进了废物堆里,他当不稀罕这些。
林斐进来时脚步有些匆忙,未察觉出她的脸色不对,只说,“走,我带你看些东西。”虞锦被他牵着,走到了隔壁屋,林斐推开那扇门说道,“不知道还缺不缺,缺了到时再去置办。”
虞锦立在那屋子里,宽大的大氅遮挡了她的小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屋内的东西,小小的一个摇篮,堆满了床铺的婴孩衣裳,拨浪鼓,木马,虞锦愣了一阵,才缓缓地抬头看着林斐。
“你没生过孩子,我也没生过,我请了个婆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林斐,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虞锦突地出声打断了他,眸子里的神色又恢复了冰凉,“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江言恒给了你什么好处,若我记得没错,你还是江言恒的表哥。”虞锦笑了笑,看着他说道,“果然都是一路人,都有一颗为善之心,你说人生在世,应先取悦自己,那我身上,到底有何可以取悦你的?”
那话带着刺,直插进林斐的胸口,林斐却不是为了自己而疼,而是心疼她,江言恒就是卡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不□□,即便是放下了,只要一碰到,依旧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