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夏二话不说地答应。
顾志伟反对,&ldo;我留这,你去车间。&rdo;车间比堆场安全,适合作为女性的韩夏,而且对技术人员来说,每次突发状况都是一次宝贵的积累,他想把机会让给她。蔺东安排的时候光考虑到韩夏对堆场行走路线更熟悉,才做了这个分工。经顾志伟这么一说,他才想到韩夏会不会觉得他又对她&ldo;另眼相看&rdo;了。
韩夏眉一扬,&ldo;少啰嗦,快去!&rdo;话是对顾志伟说的,但蔺东也听进去了。
没意见最好,要有意见……蔺东不得不承认,韩夏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一小时后,整个厂区陷入黑暗。为防高压线路遇火出事,全厂已经停电,只剩柴油发动机维持着一些必要的线路。被放弃的原材料越烧越旺,仿佛夜空下的火炬,消防车来得越来越多,连广州那边也出了两辆。这场大火惊动了不少记者,韩夏接到通知撤出火场时,看到程路被人包围着,他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不清楚着火原因,损失暂时还不知道,建设是严格按照消防规范执行的,所以不存在违规。
韩夏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原来已经站了这么久,难怪嗓子和腿都有种&ldo;不是自己的了&rdo;的感觉。她被消防水淋透了,头发乱糟糟地滴着水,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糊在身上。好在除了程路,在场的自己人大多形容狼狈,她拿了对讲机,一一问过去,还有多少人没撤出来。
&ldo;顾志伟去找你,没遇到么?&rdo;对讲机里有人说。
韩夏二话不说,又往里走去。专业消防队的人上前想拦住她,&ldo;危险,现在已经禁止通行。&rdo;韩夏哑着嗓子,&ldo;我刚出来,知道里面的情况。&rdo;哪里危险,哪里安全,她都清楚。但顾志伟知道吗?
她越走越快,边跑边喊,越来越担心,不怕别的,就怕堆垛泡水后倒塌砸到人。
地上都是水,深的地方到膝盖了,韩夏一脚高一脚低,终于有人闻声出来一把拉住她,&ldo;我在这。&rdo;韩夏松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顾志伟揽入怀里。他的声音带着惶恐,&ldo;我到处找你。&rdo;
我也是啊,韩夏闭上眼睛,任心中呐喊,却说不出口。
他紧紧抱住她,下巴扣在她头发上,仿佛她是最重要的珍宝。
头发……韩夏突然清醒。天哪,此刻她该是个什么味儿啊?火燎烟薰;替手提消防泵搬过柴油,连自己都闻得到满身的柴油味;消防泵的管道直伸到江中央,消防水中带着大量上游排下来的污水;……
&ldo;走,通知我们都撤。&rdo;韩夏轻轻推开顾志伟,&ldo;回去先得洗澡。&rdo;
顾志伟握住她的手,韩夏想甩掉,却没成功。
算了,在这种时刻谁还会注意他们。她暗暗叹口气,和他手牵手向外走。一路上每隔几个垛就有消防队员的身影,他们站在材料堆上,用水龙往起烟的地方洒水。公司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叉车,按照专业消防队员的指挥在作业。
他俩谁都没说话,心情沉重,平时对公司对老板多少有不满,但……说不清,无法置身事外地淡然。
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的,天空微微有些发红,韩夏不小心踩进个大水坑,□□时裤管带着沉甸甸的污泥,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走一步路,鞋子咕叽响一声,拖泥带水走了几步,她自己先笑了出来,这一晚实在太丰盛,从答应罗立平的晚饭邀约到现在,发生的事太多了。
顾志伟听完也乐,确实一天里经历了太多的事。
&ldo;你饿不?&rdo;他问,被大火整得丝毫没有睡意,肚子倒又空了。
不说还好,说了韩夏也觉出了饿。不过,太晚了,镇上的小餐馆一般经营到凌晨两点,&ldo;我那有泡面,……&rdo;话没说完,她看到了前方路边的蔺东。后者也是一付落汤鸡的样子,还是金鸡独立的姿态,手里拎着只鞋子在倒水。
韩夏和顾志伟异口同声叫道,&ldo;蔺总。&rdo;
见他俩来了,蔺东苦笑道,&ldo;我踩到了铁钉。&rdo;
确实麻烦,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钉子是不是锈的,水又脏,必须打破伤风针。行走在工地最忌讳往木板上走,因为一般来说工地的木板大多有钉,所以底有铁板的安全鞋是必备品。
&ldo;我背你。&rdo;顾志伟说。
&ldo;不用不用。&rdo;蔺东穿好鞋,&ldo;一起走吧。&rdo;安排好停机的事后,他一直在江边配合消防队取水,是撤得晚的人,没想到出来时被铁钉扎伤了脚。
顾志伟和韩夏对视一眼,借着火光已经互有默契。不等蔺东反应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挽扶着他一起走。不用他出力,他俩几乎是把他架出了火灾现场。
漫长的一夜啊,去了医院急诊,回来洗了澡,差不多就到了平时的上班时间。
火是灭了,但黑烟弥漫在厂区上方。生产暂停,但事情必须要做,报给保险公司索偿用的设备表,还有答复来自各方的电话。供应商担心巨创之下回款难,交消防部门的检查报告,安抚和满足没参与救灾的同事的担忧和好奇。
一夜不睡十夜不醒,韩夏用这个理由婉拒顾志伟每天下班后的邀约。过了火灾时的冲动,她必须想想清楚,才能确定该把他放在心上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