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瑄微怔,高安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再次磕了磕头:&ldo;陛下,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国公爷他们是眼下您唯一可以依托的人了,您又何必将他们也拒之于千里之外?&rdo;
祝云瑄犹豫不决,慢慢握紧了拳,腹中忽然又是一阵绞痛,他呻吟出声,痛苦地蜷缩了起来,高安见状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又要去传太医,祝云瑄喊住他:&ldo;别去……&rdo;
&ldo;陛下!&rdo;
祝云瑄紧咬着牙根,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话到嘴边改了主意:&ldo;你叫方太医来,朕有话……问他。&rdo;
方太医再次匆匆赶来,祝云瑄被高安扶起靠坐在床头,缓了许久才哑声问道:&ldo;朕要打了腹中这个东西,可有法子?&rdo;
闻言高安先喊了出来:&ldo;陛下使不得啊!&rdo;
方太医亦是吓了一大跳:&ldo;陛下,不行的……男子逆天受孕,一旦怀上便不能打掉,否则便是一尸两命,自我朝开国研制出生子药后这两百余年从未有过例外,万万不行的啊!&rdo;
祝云瑄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ldo;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在我朝之前,男人生子本也是天方夜谭之事,既然当时能有名医研制出这生子的药方,朕只是想要把孩子打了,就有这么困难吗?&rdo;
太医急道:&ldo;胎儿在腹中以吸食精血为生,与父体血脉循环连在一块,非得等瓜熟蒂落才能与父体分离,强行将之打掉便如同挖了人的心脉,是万万不可的啊!&rdo;
祝云瑄微蹙起眉:&ldo;朕不想听什么万万不可的话,朕让你想法子你便去给朕想,自己想不出来便去翻阅古籍,朕就不信这药会这般霸道,一点办法都没有。&rdo;
&ldo;陛下您又何苦这样,即便当真侥幸成了,您的身子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您……&rdo;
&ldo;够了,&rdo;祝云瑄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太医的苦劝,&ldo;你回去给朕想办法去吧,你给朕听好了,这事不得给昭王透露半句,朕到底还是皇帝,昭王能做的朕也能做,为了你的身家性命着想,你给朕好生掂量着。&rdo;
老太医只得硬着头皮应下:&ldo;……臣不敢。&rdo;
高安还想劝:&ldo;陛下您三思啊,万一……若是当真有个万一可怎么办?&rdo;
祝云瑄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ldo;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rdo;
皇帝又病了,连着半个月未有上朝,群臣议论纷纷,梁祯有时会去甘霖宫,却也只是远远瞧祝云瑄一眼,找高安和方太医问一问祝云瑄的状况,没再去扰着他惹他厌烦。
有一回他在外头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忍不住冲进了殿内去,祝云瑄正在呵骂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的方太医,见着他进来又立即冷了神色,梁祯让方太医先退了下去,低声劝祝云瑄:&ldo;陛下何必如此,您身子要紧,何必为了一些小事动怒?&rdo;
祝云瑄一声冷笑,并未搭理他,梁祯兀自在那里站了许久,才不得不离开。
半个月之后,祝云瑄下了一道圣旨,将圈地一案涉案的宗室勋贵和朝廷命官尽数处置了,革爵的革爵,撤官的撤官,没有留半分情面,也曾有其他宗室私下里进宫来想为显王求情,都被梁祯派人给挡了出去,连祝云瑄的面都未见着。
至于曾淮,则被判了全家流放,是涉案的一众官员里判得最重的,有不少人为曾淮鸣不平纷纷上书,认为犯事的是他的子侄,不该牵连到他本人,祝云瑄压着那一堆求情的奏疏没有批,负责审案的官员特地来请示,他也只是道:&ldo;圣旨已下,就这么判吧。&rdo;
&ldo;可是……&rdo;
&ldo;做下事情的虽是曾晋,打的却是当朝首辅的旗号,以致民怨沸腾,曾淮说他不知情,谁又能证明,他是朕的老师,因而朕更不能偏袒他。&rdo;
他没有说的是,是狱中的曾淮托人给他送来了血书,泣血恳求祝云瑄务必将他从重处置,才能借此机会将显王一干人等尽数料理,肃清朝堂。
便是到了最后,他的老师依旧是向着他、为他着想的,能辅佐他的并非只有梁祯一人,只是梁祯从来就不懂,又太过自以为是,看不到别人的长处罢了。
圈地案的风波平息后,祝云瑄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提了黄河改道一事,不再给群臣辩驳的机会,直接口谕户部先行拨银一千万两至河道上,作为改道迁民的前期款项,并擢升工部郎中周简为左侍郎,总理黄河改道一事。
退朝之后,周简跟在梁祯身后出来,与他道谢,梁祯冷淡道:&ldo;提拔重用你的是陛下,你不必谢本王,若你没有真才实学,又或是日后犯了事,来求本王保你亦无用,如今陛下看重你,你便好好办差,别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便是。&rdo;
周简赶忙应下:&ldo;下官自是知道的。&rdo;
梁祯停下脚步,望着远方天际徐徐而升的一轮朝阳,心头却无本分松快和愉悦,回想起方才早朝之时,高坐在御座上看着越发冷漠疏离了的祝云瑄,总觉得,他们之间一直牵扯着的那根线,似乎就要断了。
那或许,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第三十七章不再回头
天光微熹,距离城东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灰布马车,已有快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