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灼春!”从宫里出来后,季灼春在宫道上看见了怒气冲冲朝他走来的赵鸿仁,他拳头紧握着,眼睛有些充血,季灼春停住了,他等着赵鸿仁来揍他。
不出所料,赵鸿仁确实不留情面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季灼春被打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赵将军已经被叫进宫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可方才他在殿上说话时没有露怯,现在却有些不敢看赵鸿仁的眼睛了。
赵鸿仁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季灼春,你可真不是个东西!我爹从不参与什么党派之争,他的心一直在西北边境上,他救过我们的国家!他为陛下保驾护航,怎么可能会去刺杀太子?!”说完又要抬手打他。
“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舅舅!”季灼春突然抬起头反驳道,“他怎么会不想让自己的侄子上位?刺杀了太子,他才有可能当国舅!”
这话太过大逆不道了,季灼春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赵鸿仁的心跳仿佛都停了一下,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对,赵将军是有野心的,他这一辈子不会只是安安分分地镇守西北,他不可能不想除掉太子让三皇子登位。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陷害季灼春的父亲,季灼春如果不揭穿他们,之后枉死的就是他爹!
他明明是在做好事,可看着赵鸿仁在自己面前哭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轻松。
“我爹不可能会刺杀太子的。”赵鸿仁哽咽地说。
“他会。”
那日季灼春跟赵鸿仁在宫道上大打出手,最终闹得不欢而散,此后案子继续调查,他们二人的生活却被搅得天翻地覆。
大理寺卿最后在赵将军家的地窖里搜出了一大批火药,他是将军,本就掌握军符可以号令雄兵,如今又在家私藏火药,怎能不让人起疑心?不管他是不是刺杀太子的幕后黑手,皇帝都留不得他了。
赵府上下一百号人都锒铛入狱。
季灼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看我就是说吧,你爹不是好人。
可过了一会儿,他心里又止不住地泛起苦涩。
那夜筱风半夜起床解手时,经过季灼春的房间,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泣声。
“对不起。”
这句话随风飘散在了寂静的夜里,没有重量。
自从赵府被抄家后,这个案子就没有再传出什么消息了,再次听到有关的消息,是关于赵将军在狱中自杀的,据说是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季灼春当天就去了狱里,那是他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心里毛毛的,可还是咬牙走了下去。
他跟一位下人来到了一间狱房前面,里面没有点蜡烛,很黑。赵鸿仁坐在里面,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下人开了门,但季灼春没有进去,赵鸿仁也没有看他,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季灼春还是先开了口:“我——”
“滚出去。”
季灼春到嘴边的话被赶回了肚子里,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说:“我会让我爹尽力保你的。”
他说出这句话后久久得不到回应,于是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季灼春,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爹是冤枉的,我会为他沉冤昭雪——你我此后就是仇人,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回想起来,季灼春总觉得那时的自己可笑至极,因为直到那一刻他居然还在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没错。
后来赵家只有赵鸿仁活了下来,但不是他爹保下来的,赵将军在狱中自杀证明清白,引得大理寺卿再次调查此事。
二次调查后发现许多疑点,比如季灼春为什么救了太子后没有立即说出那条线索;赵将军家里搜出的那批火药数量之大,花的钱肯定不少,可翻遍了赵家近十年的账本,都找不出那些钱的来源,账本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季灼春被叫去宫中审问,到那时他才傻了,他从没想过赵将军是冤枉的,从没想过自己认错了人。
他终于不再掩藏那夜的事,将青楼里那晚的“勾当”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因为时间隔了太久,青楼里人杂,大理寺调查起来十分困难,那晚的人是谁始终没有调查清楚。
但所有人心里基本都有数了,赵将军是清白的,季灼春被伪了声的有心人骗了。
到此回忆戛然而止,季灼春曾想,或许书院里的老梨树就是那一年老死的吧?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那棵梨树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