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姣姣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显然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舒服。好梦噩梦都没有,身上似乎充满了力气,这在她的落水之后的生命中,几乎是没有过的体验。
“你们怎么不叫我?睡了这么久,晚上恐怕走了困又得干熬着了。”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丫头,声音里透着几分模糊,显然还没睡足。
知冬喜滋滋地从桌子上抱来一个小木匣子,送到了夏姣姣的手边。
“方才薛四爷走之前,给奴婢留了好几个木匣子,里面都是配好了药材的香包。这个匣子里头装的就是利于安眠的,县主您方才睡得那么熟,就是因为闻了这个。那桌上还有个匣子,是您胸闷气短想咳血的时候,就把香包放在鼻尖嗅一嗅,会舒服很多。”
她满眼都是欣喜的神色,夏姣姣今日睡得好谁都看得出来,甚至此刻的面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总算是清醒了,一见知冬如此推崇那个男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丫头先前还那么提防薛彦,现在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只字不提之前被欺负的场景。
“总这么靠着药材入睡,何时是个头,是药三分毒。”
知冬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会的,奴婢特地问了。薛四爷让您放心,您本来就缺觉,多睡一睡也无大碍。身子亏空得厉害,等把精神补好些,就可以用口服的汤药了。他还让奴婢在白天扶着您出去多走动,晒晒太阳。”
夏姣姣看着她掰着手指头数薛彦叮嘱的几条,只觉得心里颇为微妙。她还真没想到这厮明明说话那么不好听,而且还对她指手画脚的,但是对她的身体竟然如此上心。
“嬷嬷那里怎么说?”夏姣姣举手讨饶,不想再听碎碎念了,立刻将话题引到知秋头上。
知秋点头,“嬷嬷那里安排得妥当,就是担心县主的身子。她还说过几日让知春和知夏都回来伺候您,陪着她一个老婆子也无事可做。”
夏姣姣拧眉,“坊那里忙得很,嬷嬷年纪又大了,肯定要人照顾的。”
转而又想起自己奶嬷嬷的执拗性格,只好妥协:“先让知夏回来吧,那丫头性子厉害,正好下面的安排要用上她。叮嘱知春好好照顾林嬷嬷,不可有任何闪失。”
夏姣姣梳洗起身准备用膳,今日的晚膳极其丰盛,乍看过去竟都是她爱吃的。
知冬先挨个检查过了,才替她盛了一碗甜汤,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县主,自从太后替您撑腰之后,这整个侯府的风气都变了,以前对您都是视而不见,现在巴不得把您当菩萨供着。厨房里有人来问了奴婢您的口味,所以才有这一桌子菜。”
她挺直了胸脯,似乎等着县主夸她。
夏姣姣勾唇一笑,视线扫过桌上摆的菜,看到其中一道时,不由眼皮一跳,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那是一碗酒酿丸子,清冽的酒香扑鼻,丸子圆滚滚的,一看就觉得很好吃,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胃口。
“县主,奴婢就知道您喜欢吃酒酿丸子,特地给了厨房我们自己改的做法,用料纯正,奴婢闻着都要流口水呢!”知冬瞧见她一直盯着酒酿丸子看,以为她想吃,连忙喜滋滋地端到她手边。
酒气更加明显,争先恐后地往她的面前扑来,甚至显得有些刺鼻了。
夏姣姣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喉头发痒,腥甜味再次充斥在喉间:“快把那混账开的香包拿给我。”
知冬唬了一跳,夏姣姣这副样子显然就是吐血的前兆,知秋已经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包,连忙递到她鼻尖。两个丫鬟就守在她身边,紧张地等待着。
好在薛彦开的药包很管用,过了片刻她就不咳了。夏姣姣翻来覆去地掂量着药包,里头应该放了什么清凉的药材,她刚嗅进来,就感觉一路到喉管都十分舒服,凉凉的。
“县主,您这是怎么了?酒酿丸子有什么问题吗?”知冬急慌慌地拍着她的后背。
夏姣姣深吸了一口气,“酒酿丸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皇舅舅。”
两个丫鬟都不说话了,对视了一眼,皆是惊疑不定。
“县主,您,您确定啦?您不会对今、那位动手了吧?”知冬打着哆嗦问道,甚至连今上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夏姣姣回京,从让兰姨娘流产到让大房母女俩名声受损,手段都是大开大合,毫无顾忌。所以此刻她们听说夏姣姣确定了今上也有问题,就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那可是九五之尊,不是后宅这些妇人。
“动了,但是没成功,被他阻挠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香包。
两个丫鬟都轻舒了一口气,知冬更夸张,觉得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幸好薛四爷仗义,您日后可万不能冲动了,后宅妇人奴婢们还可以帮您兜着,替您担罪名,但是这宫里只去了您一人,奴婢想替您都不成。”
夏姣姣动了动眉毛,脸上虽不高兴却没发火,片刻之后才冷冷地道:“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口口声声说我娘对他有多好,结果立刻就用活血的东西来引起我咳血,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不是真的有咳血之症?怕我身体安康活得比他长久?还是怕我心里头有暗害他的心思?用这种法子试探我,当着外祖母的面儿。薛彦说让我出宫,他一声不吭,很显然他早就这么打算了。他是天下之君,龙气镇压,能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