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冽方才所说一切,皆是真的。”燕执:“师尊是怎么走的?……”摹冽沉默了一下,道:“阿执哥哥当真要听那过程么?……”燕执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收紧,合上双目,眼中滚下泪。“来人,将这魔物打入囚神洞,雷刑伺候。”诛神窟行刑起初燕执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有寻仔细,师尊兴许只是去了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地方。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突然消失便再无踪迹的人,告诉燕执,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连他的祖母曳灵神君都出手了。曳灵神君掌管六界之外的散魂,倘若师尊还有一缕魂魄在,他都能用聚灵盒将师尊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收集起来,就如同他娘亲曾经消亡后,他父皇拯救他娘亲那般。可是没有,曳灵神君说,他感知不到文昌星君半点魂息。那日说是将摹冽打入囚神洞雷刑伺候,实际上一开始燕执并没有让人对摹冽用刑,他终究还是心软,怕其中有隐情,误会了摹冽,因而只是将摹冽囚禁起来,想要从他口中得知师尊的下落。但摹冽一口咬定,文昌星君已经死了。不论律令大神如何审问,都是同样的答案,由不得燕执不信。文昌星君死了……他自小最疼爱的、当作亲人一般对待的弟弟,在他的大婚之夜杀了他的爱人。燕执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自事情发生后便将自己关在殿中不吃不喝,谁也不见,整整三十日。原本摹冽被押入囚神窟当日,燕旌上神与曳灵神君便要下令,以“屠戮上神之罪”将摹冽处死,被燕执阻止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顾念着这十几万年以来的情分,又或许是他觉得摹冽不应当死得如此痛快,摹冽带给自己莫大的痛苦,怎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去。于是燕执下令,叫律令大神日日对摹冽施以雷刑,问他……可悔。杀了文昌星君,日日受雷刑之苦,肉身被雷劈至鲜血淋漓,连魂魄都撕扯着在痛,如此,可有半分悔意。燕执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执拗于一个答案,倘若摹冽说悔,他便放过他么?不知道。燕执不知道。他只是想知道,摹冽分明知道师尊的死会让他伤心,他为何还要这么做,就因为嫉妒吗,他让自己这么伤心,就一点都不后悔吗。然而律令大神的回复是,不悔。不论他如何用刑,摹冽的回答都是……不悔。他说他不悔。燕执觉得自己这十几万年来付出的心血、待他的好,就像一个笑话。他将那人养留在身边,当作亲弟弟般疼爱,到头来却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旁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便是魔,生来是魔,便永远是魔,不可能会渡化成神的。唯有他坚信,摹冽可以做到。他曾经是那样相信他。可是如今,摹冽亲手将这份信任踩得粉碎。听说,摹冽最后的心愿,是想要见他一面。他怎么还有脸见他。见他要做什么呢?……求饶吗?……怀着这般疑惑,燕执还是去了。摹冽受了整整三十日雷刑,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见到摹冽身上穿的那身污秽的、本属于师尊的鸳鸯婚袍,燕执想起,大婚那日,文昌殿大开,师尊眼带笑意,款款走向自己的模样。他们本来会一直幸福下去的。那一刻燕执无法克制地失控了,他不仅因为师尊的死而痛苦,也因为摹冽的背叛而痛苦。他深觉摹冽背叛了自己。于是他掐着摹冽的脖子,朝摹冽嘶吼,问他为何不去死,倘若他的父母未曾将摹冽带回来,倘若摹冽早早死在那场神魔大战中,他的师尊便会好好的了,他也就不会遭受这种背叛了。摹冽眼中淌下泪来,虚弱地半阖着眸望着自己。他贯会用这种装可怜的把戏,燕执曾觉得他孤苦无依,分外心疼他,只要他哭,他便会心软,变着花样哄他开心。如今燕执再也不会上他的当,看着他的眼泪,他只觉得痛恨。他有什么脸哭。如今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哭的人,便是他。他说要亲手送他进诛神窟,为师尊抵命,摹冽居然笑着说好。仿佛他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还说什么,便只陪他走到此处了。燕执冷笑起来,眼中猩红一片,他捏着一枚景泰蓝的玄龙指环,缓缓举起在摹冽面前:“这枚指环,是你为我戴上的吧?……”摹冽的目光聚焦在那指环上的时候,有些失神,他还未反应过来,燕执便松开了手指,那枚指环掉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燕执抬脚狠狠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