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程母咳血了。那时恰好贺锦与程子澜正与程母闲聊,程母掏出帕子捂嘴轻咳,然后不着痕迹地擦拭嘴角,帕子一直攥在手里头,听见贺锦在逗笑她便侧耳听着,抿唇笑笑。
程母做得不着痕迹,若不是贺锦每隔十日偷偷过来为她常例疗伤,这回内功一探进去,恍如陷入无尽谷底,他都不知道程母身子短短几日已是一落千丈。
运功一周收势,贺锦慌了,抬头看着程子澜就站在床跟前,静静注视熟睡中的程母。程子澜抬手止住贺锦的话,只是让贺锦先回去休养一番。
贺锦惊问:&ldo;你已知道了?&rdo;
程子澜静默许久,才答非所问:&ldo;前些日子,看守玉林的人过来,说山上的梅花结苞了。&rdo;
贺锦一时反应不过来,拉住程子澜的手想问这话是不是说不治了,却不料抓到一手冰冷。贺锦大惊,扳过程子澜的脸才发现他郁结于心已震伤心脉,口鼻渗出两行腥血。
贺锦又怒又急,伸手给他擦擦脸,正要强撑着运功给他护体,却见程子澜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过来,下一刻整个人便颓唐地靠在贺锦身上。
&ldo;贺锦。&rdo;程子澜疲倦地闭上眼,&ldo;我冷。&rdo;
贺锦心里疼着,也挨着程子澜的脸,不吭声。
窗外呼啸的风终于停下,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贺锦第一次见到雪,与程母说:&ldo;白白的,挺好看。&rdo;
程母道:&ldo;阿锦喜欢,便多来做客。待外头银松着装,更是好看。山里头一处一景,你让君行多带你四处走走,甭整日守着我这个老婆子闷得慌。&rdo;
贺锦说:&ldo;怎会,我还想多陪陪老夫人呢。&rdo;见程母面露倦意,他便示意芳絮伺候程母歇息。
程母一歇下就睡得沉,芳絮见她眼眶深陷,隐约发紫发黑,一时难受,默默红了眼。
贺锦说给程母把个平安脉,让芳絮先忙去。
芳絮怔怔地看着一脸憔悴的贺锦许久,才行了礼退下。门刚关上,芳絮在房门外站了一小会,心事重重地回头,发现程子澜就站在走廊的那头。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外头风雪已经在他肩头上披了一层雪白。
约过了盏茶时间,贺锦才出门来。他嘴唇毫无血色,眼前一阵模糊,好容易摸着门框带上门,整个人靠着墙上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好一会缓过神,想着运功抗寒,只觉丹田空虚,一点劲儿也提不上,贺锦只得拉拉衣襟,缩缩脖子蹒跚走回房去。
直到走远,都没发现身后无声无息站在走廊那头的程子澜。
过了三天,玉林的看林人过来说,梅花要开了。
贺锦很高兴,催着要去程母那儿给她运功护体。程子澜一把抓住贺锦的手,那力度太大,直把贺锦攥得发疼。
贺锦轻笑:&ldo;老夫人看到梅林,定会很高兴。走罢。&rdo;
待他两人到了程母那儿,程母已经早早起身,让芳絮伺候梳洗了。
芳絮束发的手有些抖,眼内红红的,笨手笨脚地翻出程母的珠宝盒子,挑了程母最稀罕的发簪颤抖抖地给她戴上。
程母今日瞧起来忒精神,脸上不知道是气色好亦或是胭脂红嫣,整个人恍如容光焕发一般。知道程子澜过来,还拉着程子澜的手道:&ldo;听闻玉林的花开了,你陪为娘去看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