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术业有专攻,五哥入行多年,实际上专攻的是演讲,也就是洗脑话术,即便算得上博览群书,但所学甚杂,不成体系,尤其是对于涉及到上层建筑的管理学,几乎是一窍不通的。这种只要不遇上事,都还能唬唬人,一旦遇上损兵折将的重大变故,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衔接,只会向没头苍蝇一样自乱阵脚。但他心中依然有着强烈的执念,就是今晚这场会不能出状况。此时他说不上高兴还是苦恼,高兴的是陈竟安排好除掉宋宇这个大患,恼的是为何一切偏偏都要选在今晚这个节骨眼上,好像老天非要从中作梗。眼下时间紧迫,他无暇再细说细问,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给丁火:今晚我会很忙,交给你了,需要我派人协助吗?丁火摇了摇头,他从来都是单干主义,由于听力和语言缺损,与人合作反而不方便。下午五点,雨越下越大。五哥走出酒店,慌张地撑起了雨伞。乌云中,不时划过几缕闪电,电光之后,枝头残叶摇摇欲坠。天色黑沉似沥青,凄风冷雨延绵不绝,风将伞吹得左摇右摆,三番五次脱手而出。五哥艰难地抓着伞,但这伞打和没打根本没区别,硕大的雨珠还是无情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接二连三,像要把他砸醒那样又冷又狠。他还是仓皇地躲闪着,狼狈地举着伞,拦着车,看着那些亮着空车的出租对自己视而不见,气得脏话百出,不堪入耳,却又被风雨声淹没。新马宾馆。储物间内照例是一片黑暗,与世隔绝,然而屋内泛滥的潮湿气息,暗示着窗外石破天惊的扬扬秋雨。霉味和汗味愈发刺鼻难闻。一小块手机屏幕泛着浅绿色的微光。宋宇蹲在老杨胖边,看着他手机上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把手机举到老杨眼前,“你看,老五找你找疯了,他说你再不回信,你祖坟被人挖,你全家被车撞!你不得好死!”“呜!呜呜…”老杨四肢被缚,嘴里塞着棉花,浑身上下有不少细小的伤口,有些还在渗血,有些已经凝固。他虚弱地哼吟,眼神充满无助,浑浊的泪从眼角流下,一紧张又尿了一裤子。“就这点出息。”宋宇拿了矿泉水,往他脸上浇了半瓶,自己喝了两口,又丢给罗马。“好啦,别再折腾他啦。”罗马喝了口水,指着老杨身上的血口子,对宋宇道,“要不是他善心大发,给你送吃送喝,你哪有的机会这样收拾他,而且……”“滚蛋,你就是个蠢人。”宋宇打断他骂道,“你他妈的想气死我?”罗马悻悻闭嘴,老实巴交地退到一旁。宋宇蹲在地上,拿着纸张扇了会风,又翻开老杨的手机,按出侯镇林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小心章立文和陈国栋。宇。发完之后看了一眼时间,17:29分。“你觉得苏朝晖可不可信?”宋宇关掉手机,抬头问罗马,“他能不能把水搅浑?”罗马也蹲下身,“不知道,他不成也还有你嘛。我相信你们。当然上一次我对九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也看见了,哈哈。你说的对,怪我自己蠢。”“行了,别啰嗦。”宋宇做了个嘘的手势,凑到门旁侧耳倾听。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伴随着玻璃瓶撞击的声音。刚才手机显示17点29分,现在最多17点30分。这个人果然准时,宋宇在心中感叹。然而下一秒,响动却消失了。门外,苏朝晖正推着一车的酒水,站在储物间附近,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他不知自己是太紧张了,还是太累产生幻觉了,总之感到背后有人。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于是站起身,推动板车,掠过储物间,若无其事往饭堂走去。此时,在长廊转弯的暗处,一道雪亮的刀光横在角落,刀尖杀意渐盛,寒光凛凛。“小亮!”忽然被这么一喊,苏朝晖打了个寒颤,他回过头,发现竟是几天没见的阮文君。“你去哪?”她快步上前跟着一起推车,边走边问,“九妹和老杨呢?”苏朝晖摇头,“出去办事了吧。”“真的?”阮文君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人全找不到了?”她盯着苏朝晖,“你脸怎么了?”苏朝晖道,“业务不达标,挨罚了。哎呀,你问这干嘛,都说了,这里不让打听,你想知道,问你上司去。”“不问就不问,”阮文君嘟囔一声,把推车停在饭堂的角落,“走吧,会议开始了。”直到苏朝晖和阮文君肩并肩往会场走去,转角处的丁火才像幽灵一样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