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川坐直身子,他听得仔细。她迟疑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一只?手放在她头上,安慰似的?来回抚摸。她抬起脸,看到男人?眼里异样的?光亮在闪烁,他抚过她额头的?伤口,沉声道:“赵予安,你先?养好伤。这些?东西我会处理,你通通不要?管。”“为什么?”她霍然抬头,“什么叫你会处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赵予安“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声音颤抖:“——陆赢川,你跟我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替我处理?”——因为,如果不是我,你本可以活的?很幸福,永远不会遭受这些?危险和肮脏。——我才是腐烂的?毒,是传说中长了九个?头的?姑获鸟,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是我飞过你的?国度,让你的?庄稼枯萎,让你的?世界瘟疫滋生?,而你,却把?我象征灾祸的?巨大躯体,当做神的?旷世杰作。他无声的?抱紧她,承受她对自己的?拳打?脚踢,只?伸手护住她受伤的?头,沉沉道:“……听话。”赵予安费力的?从他怀里挣出来,冷笑道:“我不懂——为什么,你总希望我像傻子一样活着!”她伸手一挥,桌边暖瓶、水果尽数摔得稀碎:“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从来都不配得到尊重?因为我笨、没?常识、只?会闯祸,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是和你一样的?人?来尊重?”值班的?护士听到病房的?声响,急急的?推门进?来,又看到里面的?场景,又嗫嚅着出去了。安静的?房间,只?有他和她。陆赢川眼睛红了,但赵予安看不到。她的?脑袋被他摁着,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腹部。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嘶哑如破锣,男人?一遍一遍抚摸她颤抖的?脊背:“安安,冷静下来……你先?睡着,你先?睡着。”赵予安讨厌陆赢川。那晚以后,她一眼都不想看到他。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他待过的?每一寸空间都令人?厌烦,他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别有用心,他说的?任何话都是话里有话,在背刺内涵她。他给她剥橘子,她瞥了一眼说自己讨厌吃上面白色的?络子,他就面无表情开始精雕细琢,最后愣是练就一手把?整颗橘子剥得光滑透亮的?绝活儿。他喂她喝粥,她说太热了,他放凉了些?,她又说太冷了。待到他去重新加热了来,她却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喝了。他给她洗脚,她故意将水踩的?水花四溅,弄了他一头一脸。他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她觉得他这次会忍无可忍然后摔门而去了,结果他只?是拿过架子上的?白色干净毛巾,帮她把?双足认真擦干净。赵予安不得不感慨,人?变态到陆赢川这样,也属实不易。他明?明?非常忙碌,琐事缠身。她经?常在夜里三点半惊醒,还看到他坐在窗边抱着笔记本电脑,十指纷飞,眉眼肃然。她也不止一次,看到他在走廊尽头打?电话,眼底神色陡峭萧索。可他就是要?在她身边,陪她做检查,监督她吃药,亲自负责她的?饮食——任她作天作地,任她轰赶驱逐,都岿然不动。他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把?所有蛮横无理的?要?求视为理所当然,这种久违的?娇惯,让赵予安一度恍惚自己回到了幼时。——唯独绝口不提那晚的?事。期间,张阮阮和辰山来看过赵予安,张阮阮很内疚,看着她周身伤痕直掉眼泪。辰山却告诉她团里一切都好,自己和黄廷征轮番上阵,演出也很顺利,只?是让看到视频慕名而来的?人?们有些?失望,但他们都有在处理——黄廷征让她先?养好伤,团里随时等她归队。沈老最近身体不好,他们不敢告诉他,只?说安安摔了一跤伤到了头,这段时间回京都养伤了。换药时间到了,他们恋恋不舍离开。两人?看看赵予安,又看看陆赢川,满腹疑问最终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你要?快点好起来,争取早点归来,我们不能没?有你!”辰山最后望了她一眼,眼里泫然欲泣。陆赢川拎起他的?领子,毫不客气推搡出去,还好整以暇地关上了门。两周后,赵予安身体指标终于达到出院标准,医生?点头的?那一刻,陆赢川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赵予安走出医院时,还有些?不适应。她看了一会儿陌生?的?街道、商贩、各色人?群,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又将手放到医院门口的?一棵参天老树上,感受树皮粗糙的?纹理和缝隙——那种回到俗世的?真实感才渐渐落到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