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朝天蹬嘛!&rdo;师父急了:&ldo;抬高,叫你抬高!直点!&rdo;
他一屁股跌在地上。
关师傅气极,连带各人的把式都前功尽废似地,颜面过不去,怒火冲天:&ldo;妈的,你也撕撕腿去!&rdo;
小豆子望向可怖的墙根。小癞子正受刑般耗着,哭哑了嗓子:&ldo;疼死了!娘呀,我死给你看呀,您领我回家去吧,我要回家&rdo;
他想,自己也要受同样的罪,上刑场了。脸色白了,先踢腿,松筋骨。
&ldo;哎‐‐&rdo;
小三子给他加砖块。一,二,三,四。撕心裂肺的叫声,大伙都听见了。小石头心中有点不忍。
乘师父悻悻地送老师爷出门时,小石头偷偷开溜,至墙根,左右一望,双手搓搓小豆子的腿,趁无人发觉,假装踢石子,一脚把砖踢走。一块,两块。又若无其事地跑开。
为此,小豆子觉得这师哥最好。
小石头为了自己的义举窃喜:&ldo;好些吧?嘻嘻!&rdo;
只见小豆子脸色一变。情况不妙了。一回头,关师傅满脸怒容:&ldo;戏还没学成,倒先学着偷工减料!丢人现眼!都不想活了!&rdo;
一声虎吼:&ldo;他妈的!还拉帮结党,白费我心机!全都给我打!搬板凳,打通堂!&rdo;
&ldo;打通堂&rdo;,就是科班的规矩,一个不对,全体株连,无一辛免。
孩子们跑不了,一个换一个,各剥下半截裤子,趴在长板凳上,轮流被师傅打屁股。啪嗒啪嗒地响。
隔壁的人家,早已习惯打骂之声。
关师傅狠狠地打:&ldo;臭泥巴,吃不得苦!一颗老鼠粪,坏我一锅汤!&rdo;心中一股郁闷之气,都发泄在这一顿打上。不如意的人太多了,女人可以哭了,孩子可以哭,但堂堂男子,只能假不同的籍口抒泄:轰烈地打喷嚏,凶狠地打哈欠,向无法还手的弱小吼叫。这些汹涌澎湃,自是因为小丈夫,吐气扬眉机会安在?又一生了,只能这样吐吐气吧。生活逼人呀,私底下的失望,恐慌,伤痛。都是手底下孩子不长进,都是下三滥烂泥巴。
他的凶悍,盖住一切心事。重重心事,重重的不如意。想当初,自己也是个好角儿呀。
轮到主角趴上板凳了。
小石头是个挨打的&ldo;老手&rdo;,在痛楚中不忘叮嘱小豆子:&ldo;绷紧‐‐屁股‐‐就不疼‐‐。&rdo;
小豆子泣泪淋漓,绷紧屁股,啃着板凳头。
&ldo;你这当师哥这么纵容你,该打不该打?说!&rdo;
小豆子一句话也不肯说。
&ldo;不说?你拧?&rdo;
把气都出在他身上了。关师傅跟他干上了:&ldo;我就是要治你!&rdo;
忽儿像个冤家对头人。打得更凶。
小豆子死命忍着。
交春了。
他也来了好几个月,与弟兄们一块,同游共息,由初雪至雪齐。
孩子们都没穿过好衣服。他们身上的,原是个面口袋,染成黑色,或是深颜色,做衣服,冬天加一层棉,便是棉衣。春暖了,把棉花抽出来搁好,变成两层的夹衣。到了夏天,许是再抽下一层,便是件单衣。大的孩子不合穿,传给小一点的孩子。破得不能穿了,最后把破布用糨糊裱起来,打成&ldo;洛褙&rdo;做鞋穿。
天桥去熟了,混得不错,不过卖艺的,不能老在一个地方耍猴,也不能老是耍猴。难道吃定天桥不成?
孩子长得快,拉扯地又长高了。个个略懂所谓十八般武艺:弓,弩,枪,刀,剑,矛,盾,斧,缏。不过&ldo;唱,做,念,打&rdo;,打还只是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