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制作精良的浅灰色西服违和地出现在巷口,被破败砖瓦和垃圾筒包围,晨光随着太阳的升起微微移动,终于将那人笼罩了进去。后巷爬满青苔的墙上,他毫不怜惜自己质地高档的西装,斜倚着墙。简沉意外道:“师兄,你怎么来了?”复读进入医大后,简沉恰好成了落单的那个,被分进了心理系的宿舍。比他大两届的邵烨成了他的室友、师兄、朋友,以及他的心理咨询师。“看到新闻了,来探个班,不欢迎我?”邵烨抬起头,窗户反射着初升朝阳的金辉,简沉的脸浮在灿烂光芒里,不那么清晰,“听说那些尸体已经巨人观了。”简沉在晨曦中闭上眼睛,朝霞很快又顺着苍白单薄的眼皮爬进眼底,给视野镀上一层金红。“师兄,不好意思,涉及案件,不能对外讨论。”简沉站在朝阳里,眼睫垂落,眼底闪过一丝歉意,“但不需要担心我,既然来了北桥,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小巷里的年轻人陆续开始起床,老头老太推着小车从菜场满载而归,从邵烨面前穿行而过。一根沾着泥的青萝卜从小车里滚出来,砸落在邵烨垂顺的西裤上,留下一小块斑驳水泽。“小伙子给我捡下萝卜。”老妇人丝毫没有道歉的打算,反倒是中气十足的嗓门划破了清晨的寂静。邵烨云淡风轻地弯腰捡起萝卜,无奈地微笑道:“没事,我理解,不过我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以及,热心群众,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如果我是一个随机连环杀手,怎样才能让更多人对我产生恐惧,满足我的变态心理?”顿了几秒,邵烨平静道。一阵寒意猛地顺着神经末梢爬上脊背,简沉好像明白了邵烨的意思。“我会让恐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在杀人中修补我的设计,精进我的技术。”邵烨说完仰起头,不等简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挂断电话,“别忘了你约了明晚的诊疗,明天见。”简沉楞了一下,拨开窗帘的手指猛然收回:“谢谢师兄,我懂了,先挂了!”晨光在刹那间离开了解剖台,简沉匆忙踩下无影灯开关,头也不回地跑进风淋室。幽暗光线再次从尸体身上弥漫,简沉回头瞥了一眼,惊愕地顿了顿脚步,随即更快地冲了出去。北桥分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刑警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赵襄拿着个饼子狼吞虎咽,杨俭惊讶地皱眉:“小赵,你要不歇会,这都是你吃的第三个饼了。”“姑娘就不能吃三个饼了吗,这你都管,活该找不到对象。”杜晓天刚抽完烟,带着一身刺鼻焦油味进了屋。杨俭指着饼子,振振有词:“你自己看看,这饼都快跟馕一样大了好吗!三个馕!”“砰!”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不等有人开门,简沉已经跑了进来。众人一齐看了过来,疑惑道:“简法医?怎么慌里慌张的?”“简法医原来会跑?”赵襄抬起头,,面露震惊。简沉喘了口气,琥珀色的眸子环视一圈,眼底流露出些许波澜:“你们霍队呢?”“找我干什么?”霍无归的声音恰好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拎着几份早餐,粥汤面点应有尽有,刑警们瞬间一哄而上,将食物瓜分殆尽。“我对案子有些想法,我觉得——”简沉意识到方才着了相,重新收敛起情绪,放慢了语速。霍无归有些意外,挑眉道:“你没有手机吗,还用这么原始且低效率的联系方式。”“有手机,没你微信。”简沉低着头,一副老实又不敢顶撞上司的乖巧模样。果不其然,办公室里的中年女警蔡敏立刻怜爱起来:“霍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对我们小沉医生这么见外啊?”霍无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刀刃般的眉拧得更紧了,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调出了添加好友界面,目光却落在办公室里:“所有人,现在开会,杨俭,做会议纪要。”“至于你的发现——”霍无归目光落回简沉,冷冷道,“一会可以说给所有人听。”他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吃包子的杨俭三下五除二囫囵塞了满嘴,咀嚼动作都省了,一口吞了包子,手忙脚乱拿起笔记本正色道:“小的遵命!”霍无归这样的领导,在大多数场合下都不会受到下属的欢迎。苛刻,严厉,几乎不留情面。但偏偏,他对自己的要求远胜于他人,永远比别人睡得更少,比别人站得更前线。这样的人,让一群讲究兄弟义气、热血正当年的大小伙子心悦诚服,属实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