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接一桶的水朝着诊所泼去。简沉愣在原地,和霍无归对视了一眼,终于意识到刚刚小村里的动静到底是什么——那些乒乓作响的碰撞声,锁链相扣的金属声,是这些女人们趁着家中无人,拼死破开院门时发出的声音。阳光终于越过山头,跃上地平线。璀璨的金色朝霞笼罩整个村庄,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女人们身上披着近乎神圣的霞光,简沉和霍无归的脸色却变得越发沉重——这些女人,有的狼狈不堪,有的面容憔悴,有的年轻得像是不属于这个陈旧的小村,却几乎个个都怀有身孕。“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不是你们女人该掺和的事,回去!”“你还怀着身子呢,别胡闹,快回家等我!”……一片混乱中,所有人仿佛被朝阳震慑般,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紧接着,男人们在曙光中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面孔,下意识朝着自家女人大吼起来。“我不回去,我死也不会再回去了!”“那不是我的家!那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反抗声中,正德村的男人们终于彻底暴怒了。“这两个条子是要绝了我们村的路啊!”中年男人见女人们拒绝回家,顿时急红了眼,一声暴喝下,几十个男人挥舞武器,蜂拥而上。猝不及防间,简沉被三两个男人扑倒,按进尘土中,棍棒农具朝着他破风而来。霍无归当机立断,一把抓住缩在人群中的一个矮壮中年人:“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他!”那个男人他在资料上见过。沈德成,沈容之的父亲。明明一家全都已经移居县城,沈德成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数次在人群中大喊带头的都是他。他是这帮村民的头!“霍无归!住手!”警笛疯狂鸣叫的同时,简沉厉声吼道。作者有话说:预祝大家新年快乐。2023会是更好的一年。轮椅该死的圣母玛利亚,对不起不是在说您。“霍无归!”王胜利拍着胸口咆哮,“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警察的意识了!”“还有你简沉!”他骂完霍无归,又转过头看着简沉,严肃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法医了!”病床上,简沉和霍无归双双沉默。一个趴在病床上,埋头当鸵鸟,只留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小段白生生的后脖颈对着王胜利。另一个脸上贴了绷带,锋利的眉难得舒展开,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王胜利粗喘了一口气,对着简沉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知道吗!”简沉一愣,随即抬头,用还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局:“保护谁?”“自己!自己!自己!”王胜利气得大吼三遍,“听清楚了吗,保护自己!其他的交给长辈去解决!我们肯定会救你的。”“群众……”简沉还在火上浇油,犹豫着问。他表情平淡,身上到处都散发着伤病号的颓丧气息,表情却流出微微的诧异,像是不敢相信王胜利眼里自己的命会比群众的重要。十七年前,他没等到来自王胜利的救援,十七年后,却等到了这句迟来依旧“我们肯定会救你的”。“那叫嫌疑人!”王局叹了口气,“这次算你俩运气好,要不是正德村的女性受害者们奋起反抗,帮助你们拖延了时间,等到了县里的支援,你俩就要交代在那了!”这次两个人运气都还算不错,简沉伤到了背,霍无归除了一些挫伤和擦伤外几乎没有大碍,只是肩头的刀伤又开裂了而已。要是再严重一些,王胜利想到一个的爹是市局副局长,一个是海沧知名慈善商人,就觉得头大。简沉转回身去,合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王局。”“行了,好好休息吧。”王胜利扫了病床上的两人一眼,不轻不重地又骂了句,“两个小混蛋玩意!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门砰得合上了。王胜利气得够呛,比平日里还走得快了些,简沉听着他健步如飞,直到走进护士站,像是和护士叮嘱了几句什么,最后电梯“叮”得一声,皮鞋声终于消失了。“听见没,说你混蛋玩意呢。”王局刚走,简沉就闲不住嘴,半侧过身看向霍无归,“霍队——?”他被钝器打到了背部,软组织挫伤,所幸没有其他大碍,只是动一下都会牵扯到挫伤的肌肉,疼得额角渗出冷汗。霍无归转过头来,看向简沉,突然察觉出一丝违和感。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向是瘦骨嶙峋、沉疴难愈的样子,冷了胃疼,亮了眼睛疼,多吹一点风都会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