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个很微小的声音响起,随后树叶细细簌簌,有什么人发出了动静。简沉顿时反应过来,那是子弹射进防弹衣的声音。邵烨靠着那棵树,表情玩味,嘴角挑起,气定神闲的模样,统统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用以掩护自己背后,藏在树丛中的狙击手罢了。那个隐藏在暗处,始终没有被发现的狙击手,一直就在邵烨的背后。所谓的灯下黑不过如此,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邵烨吸引的时候,狙击手躲在暗处朝着绿毛射出了冷枪。现在后方的支援已经赶到,一旦狙击手暴露,邵烨就失去了所有优势。“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逃了。”狙击手暴露的瞬间,霍无归冷冷看着邵烨,放下枪,迅速俯身将手递给简沉,“简沉,拉住我!”绿毛被甩了上来,无人问津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霍无归紧攥着简沉的手,一把将人拉进怀中。巡特警的远光灯照亮了山林。直升机在头顶轰鸣,亮如白昼的光线中,霍无归满眼阴霾。简沉双眼紧闭,在落入霍无归怀抱的瞬间陷入了昏迷,脸色透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苍白,甚至连苍白都已经算不上了,隐隐泛出灰败。简沉沐浴在冰冷白光中,蜷缩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仿佛看见了一只豆娘在低空中飞舞,蓝色尾影如同一盏小灯,引诱着人追随而上。他的意识追逐那只豆娘,空荡荡的世界里逐渐明媚温暖,绿意遍染,草长莺飞,夕阳倾泻而下。小男孩和他并肩躺着,笑吟吟道:“明天我还来找你,还有后天,悄悄告诉你,你可以叫我阿夜。”阿叶,还是阿夜,或者是阿烨,简沉在意识的边缘有些后悔——当年怎么就没让那人把名字写下来呢。-“医生,他的手怎么样。”医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霍无归的声音冷冷响起。翻译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递过去,对面很快回答:“伤口对植皮并没有太多影响,很快他的手就会有一个完美无缺的外观,但更严重的问题是部分神经受损,之后需要长期的康复治疗。”“能治好,对吧?”霍无归又确认了一遍。医生平静、沉稳地给出官方回答:“不能说肯定,但只要有时间和金钱,95的机能都不会受影响。”病床边,霍无归的眼神落在简沉熟睡的脸上,扫了一眼又看向医生:“100可以吗,我有比你想象中更多的时间和金钱。”翻译用极为尴尬的表情如实转述了这句话。十七年真的太久了,幸好以后他会有更多时间。霍无归下意识顶了顶颊侧,舌尖掠过尖锐的犬齿,隐约在脑海里回忆简沉柔软的唇齿和那个急促、短暂却在脑海里不断放大,以至于在想象中变得缠绵悱恻的吻。“他是医生。”霍无归强调,“要拿手术刀的,我希望他能100恢复手部机能。”为生者谋权利,为死者鸣不平,法医也是医生,同样需要一双稳健的手。“……”简沉的声音极低地传来,“别逼人家医生了,没有医生会和你说100。”多少也算半个同行,简沉在苏醒和沉睡的边缘模糊听见霍无归近乎刁难般的问题,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下意识接话。“你醒了?”霍无归一愣,迅速回头看了简沉一眼,拧着眉冷声道,“三天!你才出院三天就把自己又搞进去了。”“绿毛……”简沉缓缓睁开眼,看向四周,嗓音嘶哑地问,“刀艾岩还好吗?”“你昏迷了一天,醒来只知道问别人吗!”霍无归不满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手伸到简沉额前,戳的动作却顺势化作抚摸,轻轻触碰了一下简沉的眉心,“不关心我吗?”简沉轻轻挪了下手指,发现疼痛牵动四肢百骸,大脑瞬间被痛觉席卷,顿时嘴唇都懒得动一下,含糊道:“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眉目间满是诚恳和老实。霍无归对他的敷衍心知肚明,但依旧十分好哄骗地放过了他:“挺好,福大命大,子弹只是射中浅表,已经清创好了,一会我去审问刀艾岩。”说罢,他替简沉把床摇了起来:“欧洲来的医生已经到了,我们在讨论你的治疗方案,既然你醒了,就一起听吧。”烧伤科的病房,冷气开得很足,明明是夏日,简沉还是冻得嘴唇发紫。霍无归替他掖好被子,又在腿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毛毯。“我还没转正,没医保……”简沉仰起头道。“人家是欧洲来的,本来就用不了医保,钱我已经交了。”霍无归早就猜到简沉要说什么,打断他,扬了扬下颌,示意简沉看旁边,“瑞典来的烧伤科医生,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