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端坐在最后排,一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枕着他的大腿,两条修长双腿在宽敞的座椅上舒展开。他一只手护着已经酣然入睡的简沉,面容冷静,甚至慢条斯理地抬手替简沉理了理领口。坐在中排的郭廷半侧着头,一边瞥着旁边瑟瑟发抖、不断扣扣手指摸摸头发的小青年,一边用余光睨了霍无归和简沉一眼,在等待两人的答案。“唔……”睡梦中地简沉在座椅上不安地蹭了蹭,整个人神经紧绷,眼睛却安然地闭着,除非极近的距离观察,才能发现简沉的睫毛始终在微微颤抖。“你在怀疑什么?”霍无归伸出带着枪茧的手掌,覆盖在简沉眼睫上,安抚一样地轻轻贴着简沉的眼睑,熨帖的热度传进眼底深处。黄力扶着方向盘的手悠闲自在地转了一下,车子驶过一个急转弯,简沉仿佛没骨头一样的身子摇晃着险些从后排滚落,又被霍无归稳稳捞了回去。他不知道是真的阅历和底气远不及郭廷,又或者是刻意装出那副口无遮拦的样子,神态轻松地发问:“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霍老板您是做得很好,但您怀里那个呢?毕竟您是前刑警,从海沧逃出来的时候做得干干净净,可他就不一样了——”“你说我的人怎么了。”霍无归立刻警惕地抬起头,一只手护住简沉。谁料怀里的人好像根本不领情一样打开霍无归的手,含糊道:“滚一边去,谁是你的人了,别以为拿你当个工具就算是一伙的了,喊你当枕头就好好当你的枕头,别碰我。”大概是劲儿已经过去了,黄力和郭廷眼睁睁看着简沉手脚发软地从霍无归腿上爬起来,哆嗦着手点了根烟,狠狠深吸一口,将烟雾喷了霍无归满脸:“你为了赚那点钱,投靠邵烨的时候一声不吭,不光为了脱身贼喊捉贼,自导自演诬陷我,还朝我养父开了一枪,人现在还躺在icu,就这,霍队您还觉得我是你的人?”霍无归在那阵转瞬即逝的白烟中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抿了抿唇。“哈哈哈哈哈,霍队,我算是看明白了——”黄力声音拉得很长,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人简先生根本就不承认和你的关系,那这里也用不着您上赶着替人作保,是吧?毕竟整个海沧都没人知道,简法医怎么就一夜之间从警队叛逃,又是怎么和林老板搭上了线。”他这话里看似笑得轻佻,实则笑里藏刀,已经将试探挑明了,摆在了台面上,质问简沉——此时此刻,这车里的五个人,看起来是在一条船上,实际上却泾渭分明。霍无归是邵烨带来的人,黄力自然要将脏水往对面身上泼,而此刻,简沉就是最好的问罪对象。“那个——”中间的座位上,被郭廷牢牢盯着的绿毛瑟缩地扭过头,小心开口,“可能……可能是跟着我来的吧……”黄力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前一个上赶着替人作保的霍无归闭嘴了,这还有个上赶着背锅的绿毛。“我最近好像被警察怀疑了,对不起,是我抱了侥幸心理……”绿毛紧张地和郭廷对视了一眼,立刻缩着肩膀,整个人都嵌进了真皮座椅里。“操——你——妈——的!”郭廷看见那头绿毛的瞬间立刻暴怒,伸出手将绿毛盖在眼前那层厚得离谱的刘海掀起来,抓着绿毛的头往前一拽,“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黄毛就黄毛,刷什么绿漆,蹭得老子一车子!”真皮座椅上赫然是几处绿色斑点,被揪着头发的绿毛刘海已经变成了黄色,取而代之的,是郭廷染了一手的绿色一次性发蜡。“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迷惑一下警察的视线!”被揪着头发的苗斌手忙脚乱地拉起白衬衫的袖子,试图擦干净皮椅上的绿色,然后视线模糊之下,那几团绿色越擦越大,终于成功连成了一片。“你们到底哪找来的这么个玩意做接头人?”黄力嫌弃地瞥了苗斌一眼,满脸不信任,“瘦得跟鸡仔一眼,脑子还不太好使,就这玩意还能搞来药?”话音刚落,苗斌哭爹喊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都在这,全都在这,大哥你快放了我,再抓真的要秃!”“这是我以前的特情。”霍无归淡淡开口,目光转向黄力,“实不相瞒,姑且还能算邵老板的人。要不是郭廷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拐上了车,他本来只是跑腿送个钥匙的事,不要为难人,拿了钥匙把人放下去吧。”苗斌立刻疯狂点头,惊魂未定道:“真的真的,我和药什么的都没关系,只是听霍队的吩咐,去拿了一把钥匙而已!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