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帮接着混凝土的大友揭穿他,嗤笑:“现在还不是有机器?你们这些老东西就是想把我们都赶出去,好抢工作就是了!哪个不晓得现在工程少,你今年从北跟到南,也就跟了这么一个活路,当然是巴不得人越少越好!”“这不就更说明你们该另找活路吗?”加水的老姜关了水龙头,笑:“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还好,几年十几年以后想不想都要回去吃自己了,虽然没得啥子退休金,但是好歹这么多年攒了点家业,还有几个儿女,能讨几口饭;你们这些年轻人呢,还有几十年要活,又不想生儿育女,又不想存钱,学个手艺,啷哏不好?”“你看人家小陈,学个厨师,就怎么也不得饿死。”“那也不是那么说哦。”话题来到陈禾这边,他放下铲子,也笑,很淡:“厨师派系也多。不是从小跟到的,总有个高低分别。你想学东西,人家不教给你,你也没把人家没办法。学他妈个几年,就学个洗菜切菜了,锅都没碰过,给人家馆子头去打荷子(打小工)人家都不要。”“唉,我们这些土里头出来的,哪行不难?”老董将石子车推进墙角,也跟他们笑:“我们年轻的时候,也难啊。那时候还没得这种工地,像这种磨平啊、粉刷啊、木匠啊,哪像这么到处都是哦?也全都是手艺,人家师傅都是不教的。你要自己看,自己听,自己学,自己回去练,慢慢练。练啷哏把那个灰刷得均匀,啷哏能省材料,啷哏又能让那个灰掉不到个家(自己)身上……哪行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手艺嘛,不磨个几年,哪能叫手艺?而且你要学人手艺,又啷哏可能还要人家对你低声下气的哦?脸皮厚点,嘴巴甜点,练得勤点,哪行都是这么起的。”“年轻人,不要怕苦。越怕苦,越容易苦一辈子。”“……”机器声止,包括整理工具的老姚在内,整个室内都寂静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后,大友才将手里的桶一放,站起身,嬉皮笑脸:“……董师又在这儿跟我们上课了!嘿嘿,你老爷子,人老了,说得轻松,我们年轻人自己去做,才晓得有好苦!唉,你是再过两年就要回去享福了哟,我们现在……学了手艺又怎么样?还不是几辈子都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算了哦!干饭干饭!干饭要紧!”“‘干饭人!干饭魂!干饭的都是人上人!’走咯!干饭去咯!过一天算一天哦!”大友一声吆喝,差不多理好了工具的众人就都站了起来;老董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一行人出了门,雨刚好停了,个子高走在最后的陈禾不经意看到远处的路上好像出了一道彩虹,又好像没有。他也就没说出来。进了食堂,陈禾打完了饭,还是没听到耳返里传来什么好消息,他坐到桌子边上,今天没拨饭了,没再抵抗菜里面的重油盐味;不过抬头一看,才发现老姚的座位空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疑惑看边上的老姜,“姚哥是……?”“哦。”老姜对他笑了笑,答:“他中午不吃食堂,回宿舍去了。”“……啊。”陈禾似懂非懂,有点迷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正常的问话,他的异能物忽然就眼睛竖起来了;但他扫了其他人一眼,立马又松了一点弦——不知道是不是食堂太过喧闹,不是一对一说话,每个人基本都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的原因;又或许是其他人并不在意,总之,桌上其他的人今天的异能物还是挺正常的,没出现这种类似“警觉”的反应。陈禾希望是后者。当然更可能是前者。于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是吃外卖吗?”“……”老姜犹豫了一下,含混答:“嗯,可能吧。”“……哦。”打眼一扫,还是没法确定其他人是听到还是没听到的陈禾就闭嘴了,也不好再多追问,只是低下头,又多刨了一口饭,他真有点饿了。老姜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正要再重拿起筷子——“砰。”一个鼓圆的大西瓜被放在了空着的座位上,震得整张桌子都动了一下,十几、二十几、三十几、上百……道视线同时聚了过来,矮胖的老姚处在视线中心,抿着嘴,对看过来的陈禾笑:“我儿子拿来的。我说今天来了个新人,他就给我抱了个西瓜过来,说是他同学种的改良种,味道好。”“你们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我儿子拿来的。我说今天来了个新人,他就给我抱了个西瓜过来,说是他同学种的改良种,味道好。”矮胖的工头抿出憨厚的笑,对陈禾等道:“你们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他好回去跟他同学说,改良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