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优点,就是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她苦待香菱,但终宁没把她灭了,没直接要了她的命,没剥夺她妾的名分、赶她出家门,而是「虽是香菱犹在,却亦如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畅快,就不觉的碍眼了,且姑置不究」,把她赶得远远的,不许她在夫婿面前出现。在古代,主母有权杀卖妾侍,李纨和阿凤都把妾侍赶出家门,凤姐甚至做得更绝,把妾侍尤二姐逼死,这都是红楼梦中的例子,至于现实,连贵为皇后的李凤娘尚且毒杀妃嫔、赶她们出宫改嫁平民,更何况一般家庭。西门庆死后不久,元配吴月娘就把潘金莲托付给王婆卖。在「或杀、或打、或卖」的妻妾争宠下,金桂苦待香菱,疏使诬陷薛蟠讨厌责怪香菱,却始终没把她治死。只要香菱不出现在夫婿二人面前,就不欺负她了,这算是金桂的善性、金桂的优点。至於判词的「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原意应该是指金桂嫁进薛家后香菱失宠,最后夭亡,而不是指金桂把她活生生折磨死‐可别忘记香菱「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说明这香菱是自己身体不好死的,和金桂童鞋关系不是很大。
最后一个优点,就是她的爱情观。她为什麼要作践香菱、宝蟾?因为她不想有妾侍,她想要一夫一妻制的爱情,这种对专一的爱的追求,和宝黛、琏凤是一脉相承的。在那妻妾行之已久的社会,她追求这种先锋式的进取爱情观。只是不得不承认她手段和凤姐相类,未免太毒辣。只是较之于凤姐,她行得光明磊落,不似凤姐一样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连贾琏都差些上了她的局,「不怕真小人,唯恐伪君子」,又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之语,论坦荡尤胜凤姐,论手段高明与否,则输了阿凤一条街。书中拿阿凤的谋略和金桂的「心中的邱壑经纬」,证明金桂亦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在追求专一的爱情上,两者都是一样的。确实金桂及不上宝黛之文雅,她是蛮横的守著一夫一妻制,这亦可谅解,因为其夫不是宝玉,心中只认定一个女人,金桂亦别指望其夫婚后会收歛花心性情‐特别是入门后不久发生的「宝蟾事件」,更令她寒了心。
至少为什么夏金桂会出现这种容不得人的性情?心理学家荣格说过一句名言:「环境改变性格,性格改变命运」。夏金桂的风雷之性和悲剧结局,很大程度上是由环境做成的。
首先,家长的溺爱做成她任性的性格。寡母对弱女,自然疼惜非常,处处迁就,做成她为我独尊的任性品格。这书明点了,就不多费唇舌了。三字经有句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子女的习性,多受父母影响,无怪乎现代幼儿心理学家强调父母自身的性格要好,行为要恰当,才可以竖立孩子跟从的榜样。
其次,婚姻的悲剧亦是造成她半生不幸的原因。红楼梦是一大悲剧,由大小不同的小悲剧构成。这些悲剧的主人翁就是水做的女儿。夏金桂身为少妇、熙凤之后,亦不会例外。她的婚姻是一悲剧。士农工商,在古代人眼中,嫁给商人总是比较差的结局,白居易笔下「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独守空房,唐诗亦有「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之叹,嫁给西门大官人的几位女人大多没好下场,离不开早死、被杀、守寡、被抛弃等下场。「商人重利轻别离」,也许对寡母夏夫人来说,薛蟠是好女婿,但对金桂而言则未必。事实上亦证明,薛蟠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他责打香菱,虽是受金桂唆使,却是为宝蟾出气。一次如是、两次如是。这位新婚不久就失宠的少妇,其实亦真可怜。这环境加上其性格,使她耍泼、吃醋、搬弄是非、苦待香菱、打骂宝蟾,这是她想到维持婚姻和家庭地位的方法,无独有偶,凤姐亦行同此理。可怜她们吧!毕竟女四书、列女传没教她们怎样合礼合情地控制丈夫的风流病,逼使她们用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解决这问题。在这状况下的女人对婚姻存有不安全感,转而寄情其他事物。凤姐的安全感建基於平儿的忠心、权位和金钱,这也许能部分解释到为什麼凤姐这样贪财好利,以聚歛金钱为乐。金桂呢?则是建基於生活的态度、家中威势的施展,书中有段能表达这情况:「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ldo;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麼不乐!」在日本的源氏物语,婚姻失意的葵姬,对花心的丈夫非常的充满冷淡和不屑,大概这都算是葵姬的安全感的代替品吧。婚姻的悲剧,令金桂性情中的恶日益严重,把她的性情扭曲了。
令金桂的恶爆发出来的,是妻妾制。一个茶壶二支匙,两不相容定有磨擦,自从皇帝立下后妃制,妻妾争宠一直在历史上上演。古时妻当然比妾地位高,有生杀卖之大权,只是作妾的亦不是省油的灯。聊斋志异曾记上一个故事,朱氏因为丈夫纳了一个妾侍令自己失宠,甚至因而弄到夫妻反目,幸得恒娘指教,最终拿回丈夫的心。虽然是喜剧结局,但情节却多少映出妾的威胁性。纵观历史,媚娘陷害并杀死王皇后,赵飞燕逼皇帝废了许皇后,民间亦有妾活活气死元配的故事记录。金桂「见有香菱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越发添了&ldo;宋太祖灭南唐&rdo;之意,&ldo;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rdo;之心」,我们读者当然知道香菱的美、香菱的好,知道香菱不会害人,但金桂不知道香菱底细,会不会是笑里藏刀之辈?特别是问香菱家乡父母,她皆答不知,更令金桂成疑,性格又使她先下手为强。金桂苦待香菱,其实是对真妾制的不安。
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三个优点。分析的到位不?其实在贾瑾看来,秦桧还有3个相好的呢,是人都会有优点的。无论这夏金桂到底怎么好,怎么坏,说来说去也不过都是可怜的女人罢了。那个女子成亲不想着夫妻恩爱的?求而不得,这才是最苦,说夏金桂不好,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受苦了,所以让别人也别想好过,性子偏激而已。
当然这么多的感慨也好,想法也罢,字数虽然不少,但是对于贾瑾来说也不过是随便想了一下,但是不管在他心里这个夏金桂如何,其实说来说去都不是他的事情,于是转头问薛蟠:
&ldo;薛大哥哥看的是哪家?先说来听听,若是没有什么关联倒是无碍。&rdo;
听到贾瑾这样说,薛蟠立马凑了过去,舔着脸说道:
&ldo;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桂花夏家,他家的那个女儿,那个我远远瞧见过一眼,那个,弟弟别笑话哥哥。心里真的是有些放不下。&rdo;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的羞涩,倒是让贾瑾惊奇不已。不过,秉着今天好人当到底的贾瑾想了想还是说道:
&ldo;说起这家,我倒是知道些,这姑娘在外头的也有些名声,说是性子慡利。&rdo;
说道这里,看到薛蟠已经一脸的梦幻,贾瑾继续道:
&ldo;就是为人泼辣了些,据说他家是想着坐产招赘的。&rdo;
这一说出,薛蟠立马脸色惨白,薛家可就他一个儿子,招赘?怎么可能?薛蟠只觉得自己的美梦吧唧,碎了。脸上立马带出了心碎的表情。偏偏贾瑾还继续说道:
&ldo;再来,这家姑娘似乎管家什么的手段很是了得,夏家的下人那里名声不怎么好,有些待下严苛的罪名,当然这也怪不得她,孤儿寡母的,没些个立威的手段,估计镇不住场面。只是这,唉,不是弟弟说哥哥,好歹你家当年的名声也是不错的,就是取个官家小姐也是可以的。何不等王大人回来再议?&rdo;
说完这些贾瑾开始喝茶了,这该提点的已经提点了,连不该管的也说了,自己也算是回报了这呆子的一片心意。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看他自己了。若是他能避过这命中的姻缘,那说不得这薛家也能另有前程呢。
夏家,终究不是良配。说让薛蟠选官宦之家的女儿也不是瞎说的,就凭着王子腾的官职,给他外甥选一个六七品人家的女儿,那还是能做到的。这样一来,薛家的门风说不得也能有些改善,就是薛大傻子说不得也能变好些。毕竟他只是呆了些,人还不算是坏人。要是能有个御夫有术的人管着,也能少些祸患。
不说这薛蟠从贾家是如何的失魂落魄的回去,单说薛王氏从薛蟠那里知道了京里的情况,有听说了夏家的事情,还有贾瑾的建议,心里一阵的感激,觉得在自家哥哥不在京里的情况下,贾瑾能这样实心实意的对待薛蟠,那觉得是好人一个啊!立马又打发人送了一车的蔬果,说是个贾瑾尝鲜。
当人他不知道这京里暖棚种菜那是贾家先开始弄得,送的有点让贾家的下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个心意倒是不坏的。
转过身,薛王氏又打发人使了银钱往夏家下人里打探,最后的结果不用说,那些个横着走的事迹一一被探寻了出来,让薛王氏心里暗呼好险。若是没有贾瑾的提醒,光听着外头的话,这媳妇要是娶了来,自家怕是要日夜不安宁了。如今女儿入宫没有了音讯,自己身边可是只有这一个可以依靠的。万万马虎不得,又想了想贾瑾的建议,更是觉得有理,开始往在京的一些低品级官员家中寻摸了。
到了第二年贾瑾会试之前,薛王氏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人选。那是正六品钦天监监判的嫡长女,听说那家人家家境不好,很是清贫,早年失母,这个女儿十岁起就管家,如今不过14岁,已经出落的很是标致,最是端庄大方,很拿的出手。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正好12岁,已经是个秀才了。
家境不好不怕,薛家有钱,大不了这姑娘的聘礼多给些就是了。陪嫁少些也没什么,家里不缺银子。薛王氏就是看中了他们家的官身,还有他家儿子,也就是潜力股的意思。想着以后要是有了孙子,也好有个好舅舅提点。
有了目标,薛王氏行动力那是杠杠的,先是给薛蟠卖了个监生的名头,接着找到了王子腾的夫人出面,三下五除二,立马就办成了,当然,为了顾忌到薛蟠同学还处于失恋状态,薛王氏找了个机会让薛蟠相看了一眼那个姑娘,虽然没有夏金桂的绝色,不过也能算是个美人了。薛蟠心里也算是安稳了些。
当然少不得又来贾瑾这里吐吐嘈,说说心里话。从薛蟠的嘴里,贾瑾也意外的得知这夏家的母老虎的归宿。居然是嫁给了柳湘莲!绝对是惊雷一颗啊!
不过在反过来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这柳湘莲的择偶条件就是要绝色,再加上还有个世家子弟的头衔,虽然家业败落的差不多了,不过,夏家有钱不是?还能用柳湘莲的关系压制住夏家族人的盘剥,还真是两相便利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