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罗贝尔决不会放弃写作。&rdo;我说。
&ldo;迪布勒伊著作中的非凡之处,&rdo;斯克利亚西纳说,&ldo;在于他善于把对美的执着追求与革命精神熔于一炉。他在生活中也达到了类似的平衡:他一方面组织&lso;警觉委员会&rso;,一方面勤于写作。可如今的问题是,这一和谐的平衡已经不可能存在了。&rdo;
&ldo;罗贝尔一定能获得新的平衡,请相信他。&rdo;我说。
&ldo;他必将牺牲其美的追求。&rdo;斯克利亚西纳说道。他脸上闪现出喜悦,得意地问道:
&ldo;您研究过史前史吗?&rdo;
&ldo;比下象棋强不了多少。&rdo;
&ldo;可您也许知道,壁画和在废墟中挖掘出来的文物表明了艺术的发展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是连续不断的。可突然,绘画与雕塑消失了,人们发现了数个世纪的空白,这一空白与新技术的兴起恰好吻合。那么,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纪元,由于种种不同的原因,人类必将面临新的问题,这些问题将再也不容人类拥有自我表现的奢望。&rdo;
&ldo;类推证明不了什么问题。&rdo;我说。
&ldo;就不这么比方了。&rdo;斯克利亚西纳耐心地说,&ldo;我以为正是由于你们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因此很难清醒地理解它的含义。一场战争绝不等于一个社会乃至一个世界的彻底摧毁,仅仅是摧毁的开端。科学技术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必将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化,从而导致我们的思维方式和感知方式本身的革命:我们将很难回忆我们过去的面貌。到时,艺术和文学在我们眼里将只不过是过了时的消遣而已。&rdo;
我摇了摇头,斯克利亚西纳激情如火,继续说:
&ldo;噢,一旦哪一天世界的霸权掌握在苏联或美国的手中,法国作家的使命还会有什么意义?到时谁也不会理解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人再讲他们的语言。&rdo;
&ldo;听您说话的口气,仿佛这一前景令您神往。&rdo;我说。
他一耸肩膀:&ldo;这是典型的女人之见,她们没有能力脚踏实地和客观地看问题。&rdo;
&ldo;就让我们脚踏实地吧。&rdo;我说,&ldo;客观上,绝没有证明整个世界一定会属于美国或苏联。&rdo;
&ldo;迟早会的,这是必定的。&rdo;他一挥手,止住了我的话,向我露出了斯拉夫人那漂亮的笑脸:&ldo;我理解您。解放刚刚不久,你们大家都还沉浸在欢乐之中。四年里,你们吃了许多苦,你们认为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可是,代价是永远付不够的。&rdo;他突然尖刻地说,直盯着我的眼睛:&ldo;您是否知道在华盛顿有一派势力十分强大,他们执意要扩大战役,一直打到莫斯科?用他们的观点看,他们确有道理。美帝国主义和苏联极权主义如出一辙,都坚决要求无限地扩张;他们两个国家无论如何得决一雌雄。&rdo;他的声音变得凄凉起来,&ldo;您自以为是在庆贺德国的失败,可实际上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拉开了序幕。&rdo;
&ldo;这只是您个人的判断。&rdo;
&ldo;我知道迪布勒伊坚信和平能够实现,并相信欧洲也有实现这种和平的可能。&rdo;斯克利亚西纳说道,继又宽厚地一笑:&ldo;伟大的思想家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们最终不是被斯大林所吞并,就是被美国所侵占。&rdo;
&ldo;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死胡同可言了。&rdo;我乐呵呵地说,&ldo;再担心也无济于事;那些以写作为乐的人尽管去写好了。&rdo;
&ldo;要是没有任何人读您的东西,还硬要去写,是多么愚蠢的游戏啊!&rdo;
&ldo;当一切全都完蛋,也就只好玩耍愚蠢的游戏了。&rdo;
斯克利亚西纳不再作声,接着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ldo;就某种局势而言,不利的因素总归要少一点吧。&rdo;他俨然在交心。&ldo;要是苏联获胜,那没什么可说的,必定是文明的末日和我们所有人的末日。若是美国获胜,那灾难可能不那么严重。假如我们得以把我们的某些价值观强加给美国,得以保留我们的某些观念,那么也许可以寄希望于未来的人们,他们有一天会与我们的文化和传统重新建立联系:但必须考虑彻底调动我们的一切可能手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