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有本事,他的要求这朱寡妇自然也必定满足,说是开春要去扬州书院上学,好准备明年的秋闱,府城花销巨大,束脩交够了,日常花费却凑不齐,缺少银两,朱寡妇只好想着卖几亩地,等日后她小儿高中,有了本事,再买回来也不是难事。
何霜降他们初初来的时候,去他家问过路,结果被赶出来了。
原本以为还要有一番扯皮,结果朱寡妇一看是这些人,立马就拍板了。原因无他,若是村子里其他人家要买地,哪怕他小儿高中,想重新买回这些田地也要费上一番功夫,但这些外来户就不一样,哪个族老长辈都不会替他们说话。
朱寡妇暗自思忖,那些沙壤地,不要也就罢了,但那两亩水田,卖掉了可真真是剐她的肉哇,每年产出可不少呢。
来办手续的依旧是那天的里正,还记得何大牛,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毕竟塞了二两银子不是。
何大牛诚惶诚恐“今日又要劳烦您了……”
“小事,都是小事。”那里正也很客气。
朱寡妇心满意足的拿着钱,何大牛拿着按了手印的地契,走起路都踏实不少。
那四亩田地都去看过了,水田的确是上好的肥田,不过那砂壤地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些,但认真伺候好了,都能有产出。
沧州二十亩地,为了凑路上的盘缠,贱卖了十五两银子,这么低的价儿,都没人愿意买,也对,就算有百亩肥田又如何,种不出东西也白搭。
何霜降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每日教石头念书认字,张氏同何大牛,没事便去买来的地里翻土,原本想趁着还没上冻,种一茬萝卜试试,结果第二天就落霜了。
霜降霜降,何霜降的生辰也要到了。
往年是能吃上长寿面的,哪怕似去年那般年景不好的时候,照旧有一碗白面擀的长寿面。面里头卧着香油煎的鸡蛋,再撒上葱花,这就是过生辰最有排面的吃法了。
今年自然是不行,不过张氏还是拿荞麦面擀了一小碗面,滴了两滴香油,何霜降没想许多,呼噜噜吃完,打了个饱嗝,才想起来
“原来今儿是我生辰”
她人还小,一直也不明白大人咋记日子记得那么清,咋就知道今个是她生辰哩。长寿面必须得一个人完完全全吃掉,所以哪怕石头在一边望眼欲穿,何霜降也没给他尝一口,因为她想长命百岁。
“那两亩地能种什么?”何大牛头都快挠秃了,这地种啥都难长出来东西吧,别回头再瞎了种子。
“爹,种棉花和大豆吧!棉花能做衣服,大豆能做酱。”最主要的是,她想吃豆腐了。
何大牛闭眼思考,这主意还真的可行,大豆好活,棉花也适合这砂壤土,包袱里还有些大豆种,都是精挑细选的,今年春季没种下,后离家时带走了。
不过所剩不多,还得再买些其他的种补起来。至于棉花……上次买来做被褥的棉花,里头还打出来不少籽,挑一些饱满的,剩下的再去买一点,应该也差不多。
还是等开春再讲吧,这些日子先撒些草木灰,尽量把地养肥些。
霜降一过,就立冬了。
何大牛趁着天冷,日日跟何大郎一起去山上打柴,留足了家中烧的,剩下的都劈成细柴火,一捆一捆码好,进城去卖,劳累十几日也就赚个辛苦钱。
张氏看在眼里,心疼万分,却也无法,家中没有银钱,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都支应不急。
到冬至一数,已经攒了三百来个铜板了。
原本是担着柴在城门口卖的,那里全是卖柴禾的,也都是想赚些辛苦钱的百姓,怕衙役,不敢挑着柴禾进城,所以久而久之,城门口就挤了一圈人,成了专卖柴禾的地儿。
何大牛从前是货郎,嘴是笨了些,倒比平常百姓懂些人情世故,没几天就将来这的人差不多摸熟了,再加上他的柴禾劈得整整齐齐,城中富贵人家的采买自然一眼就能看到他,另外他长得老实,说话不夸大,在这买了几回,分量都足足的,柴禾也叫他劈的好烧又方便,便只在他那买柴禾了。
久而久之,城里各府采买便也懒得出城,直接让他送到府上,送过去再结账。
基本上隔日一送,他接了好几家,岔开时间,跟何大郎一起,每日也能赚到不少。
“我今日送完柴禾,买些黄纸回来,给姑老太太和姑老太爷上上香。”
张氏点头“顺便称二两肉,晚上包饺子。”
冬至得吃饺子。
第九章红脸蛋儿
院子里韭菜已经长出来一茬了,萝卜也发了叶子,底下都能见到白白胖胖的小萝卜头了,原本以为天太冷活不了,想不到竟安安稳稳的长着,张氏给盖了厚厚一层枯草,生怕这些长势喜人的菜一夜之间冻死了。
出了堂屋,两边厢房的屋顶都差不多收拾好了,西厢房两间是睡觉的,东厢房一间用来放粮食,另一件单独给了何大郎,原本是叫石头跟着大哥睡的,结果何霜降死活不让,非说自己怕妖怪。
何大牛讲要打木头床,结果一直没闲下来,况且也没有刨刀,单凭他带的那小锉刀,也不知道要削到啥时候。
一早拜过姑老太太,又去了城里,送柴禾这活儿不能歇,一旦歇了,这桩生意也就没了,这是一家人唯一的来钱渠道,谁也不敢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