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天更是热的脚都不敢沾地,何大牛恨不得夜里都待在田间地头,眼见这些稻穗鼓起来,生怕快长成的稻子叫眼红的人毁了。他跟何大郎精心侍弄了好几个月,这一片田就没有哪家比他家田里粮食长势还好的。
村子下游有个水塘,这季节正是吃莲子的时候,村里总有不懂事的孩子去玩水,怕出事,干脆就把莲蓬全都摘下来了,一家分了一点,何家也有份。
莲蓬晒干了能用来卤鸡蛋,莲子晒干了能熬汤,新鲜吃也嫩生生的,中间莲心泡茶也下火,总之一身都是宝。
张氏剥了两颗莲子给何霜降吃,剩下的都剥下来晒干了,熬粥喝。
何霜降喂得小鸡如今已经开始生蛋了,她照料的精心,生的蛋都大。
攒上一段时间就拿去清水城城门口卖掉,那些难民基本都挤在城门外,有些人口袋里有余钱,想给一家人补补,因此没回也都能卖掉。
现如今不再收两文钱进城费了,没有路引,一律不准进去,所以哪怕这些人再有钱,不给进就只能再城外挤着。
今年南边风调雨顺,北边依旧是滴雨未落。
何家粮食收成好的有些让人不敢信,第二季粮食没有第一季好,但收成也不错,缴了赋税,交了地租,加上自家两亩田,除了了一家人吃的,还余出不少,等忙完还能拉去城门口卖掉。
第十一章生气勃勃
又是一年春,何家小院儿如今生气十足,屋顶上虽还是茅草,未换成青瓦,但何大牛早将所有的屋顶都修缮了一番,看着整整齐齐,颇为舒心。
“今年不佃杨地主家的地了?”周婶子嘬了一口线,穿过针开始缝衣裳。
“不佃了,去年又买了一亩中等田外加一亩地,如今一家人勒勒裤腰带,还是能活的。省的天天来回跑,再累出毛病来”
“也好,省的辛苦一年,好处都是人家的。”
何霜降跟石头抬着一篮猪草,从外面进来,篮子里还有几个鸭蛋。
“这日子过得真快,你家来那会儿,啥都没有,屋子也四面漏风,现如今算是彻底站稳了脚,几个孩子也都听话懂事”周婶子感叹一番,看了眼何霜降,低头悄声同张氏说道“你家小娘子可真真是个标志人儿,过两年也得议亲了,你可得好生相看相看。”
张氏斜了她一眼,低声回到“我家闺女还小呢”
说完看向自家闺女,脸上白白嫩嫩的,不像小儿子石头,晒得黢黑。这几年家里吃食也跟上来了,何霜降个子往上窜了不少,整个人漂亮又精神。
两人对话她其实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也不好意思说话,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院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听见外面有人喊。
“婶子……”门外贺三郎头上系着一根白布条,还有些喘不匀气“婶子,我家祖父……过身了,我娘让我请您去帮忙……”
张氏同周婶子听了,立马起身,临走还跟何霜降说一声,叫她在家带好石头,不要乱跑。
何霜降叹了口气,把院门关上,算算日子,贺家老爷子已经熬六年了,云香前两日还同她讲,她家祖父怕是不行了,连人都认不全,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咯血。
这会儿那丫头指不定多伤心呢。
她娘去贺家帮忙,这是村里的惯例,谁家里老人过世,一个村子的人都得去帮忙,流程很复杂,等晚上她娘回来她再问问情况。
白天大哥跟爹都去地里了,傍晚就大哥一个人回来,估计她爹也去贺家了。
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吃完也睡不着,就在院儿里靠着石磨,乱七八糟瞎想心思。贺家还请了唱大戏的,此时那边敲锣打鼓,闹哄哄的,时不时哭嚎几声,两家隔的不远,因此能听见,何霜降耳力好,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院里这口石磨是请人打的,之前买的朱寡妇那两亩旱地,种的大豆和棉花长势喜人,除开每年出去交的赋税,再做足了一家人的衣裳,其他全都卖掉了,也挣了不少。
花七钱银子打了这口石磨,平日磨些豆腐卖给村里人,或者逢初一十五推着摊子去城门口卖。
之前城外难民多,一直没安顿好,人一多,初一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发成了集,连城里不少人逢集都出来买些东西回去。
家里这几年凭着豆腐攒了不少银钱,去年添置了一亩水田一亩旱地,所以今年一家人商量过,就不佃地了。
那边吹吹打打的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了,张氏回来的时候何霜降正趴在磨盘上打盹儿。
“怎么在这里趴着?天还没回暖,仔细着凉。”
张氏把人喊起来,往屋里赶,东厢房做了她的房间,石头渐渐大了,跟大哥一起住西厢房,屋子全修缮完了以后,张氏跟何大牛就住在堂屋隔壁的侧房,等过段日子把西厢房另一间再收拾出来,让石头一个人住。
“云香她没事儿吧?”
张氏手里还端着一小碗烧肉,递给何霜降,让她先尝一口
“那孩子怕是心里难受着呢,晚饭都没见她吃。”
何霜降把碗拨开“我吃不下了,给石头和大哥吧……”
“明个儿十五,我跟你爹夜里把东西收拾好,早上你跟大郎去城里卖豆腐”
何霜降点头,每次去买豆腐不是她去就是大哥去,人一多爹娘就算不清数,边上有人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