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是我自己要嫁的,他不会说什么的。」这话里的意思,儿金金听得懂,伯娘这是软化了。梅氏蹙起眉心,还是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万没有这个道理让你嫁过去侍候那群白眼狼。」儿金金仍旧笑得没心没肺。「伯娘疼爱金金,金金知道,不过那些个苏家人又不是金金的谁,就算嫁过去,我是不侍候他们的。」「这哪能由得你!」小孩子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虽说那苏秀才已经没有长辈,但是他一个孩子还必须看二房脸色吃饭,金金嫁过去,不也得看二房脸色行事?「伯娘不如多给我讲点苏家的事,我也好心里有个底。」儿金金在某方面是实际的行动派,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就会先做好准备。都说了那苏家秀才和二房不和,她嫁的是大房的人,二房只是亲戚,你对我好,我也有来有往,你要看我不顺眼,谁理你?轻飘飘的话让梅氏心情更加沉重,这儿女婚姻嫁娶从来不是个人的事,是两家缠缠绕绕的绑在一起,复杂得很,哪有金金想的这般容易轻巧?梅氏劝了半天,口都干了,见她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她该劝的也劝了,该说的也没少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只好换方式宽慰儿金金也宽慰自己,「我听说命危的人让喜事冲一冲,就会没事,也许苏家那孩子把你娶进门,这病就好了也说不定,你是个好孩子,你们……这未必不是缘分。」儿金金是不相信什么冲不冲喜的,不过她感受得到梅氏对她的忧心和不舍,所以梅氏说什么,她就猛点头,最后索性埋进梅氏的怀里娇憨的一通撒娇。梅氏被她这一通胡搅蛮缠,哪里还记得什么要训她的话。*隔天,梅氏去苏家回了话,这亲事他们答应了,只是嫁过来的对象不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侄女。苏家迎出来的是苏秦氏,头上插着两根包银簪子,金雀耳坠,腕上青绿玉镯,一件半新不旧的褙子,尖脸淡眉,隐约流露出刻薄的小家子气。苏秦氏一听梅氏回话就摆了脸色。「这老大办的是什么事,这么大的事回来一声不吭的。」梅氏心里也有气,可她知道这当下要是任人拿捏,金金嫁过来的日子会更难捱,难得硬气了一把。「你们苏家都能换嫁,为什么我们不行?」苏秦氏转了转眼珠,心里又有了旁的计较。「呦,瞧老姊妹说的,咱庄户田舍人家没那么多规矩,总之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就行,我那小叔的身子又能挑拣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既然你们同意,给的聘礼也就算了,我们也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嫁妆,喜服什么的看着是来不及做了,你们家如今那家境,就去借一套穿穿,改天洗干净了再还就是了。」看来他们儿家也不怎样,合着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死活不让自家闺女进她苏家的门,倒是推了个爹娘不闻不问的孤儿来顶这门亲事。「我们家金金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得不到你一句好也就算了,还未过门,就这般被你嫌弃,我们宁可不嫁!」梅氏本就不情愿,苏秦氏又戳人心窝,这下连皮笑肉不笑的应付都做不出来了。「呦,瞧瞧我这张嘴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老姊妹就别计较了。」苏秦氏做做样子的搧了自己的嘴,却是半点诚意也没有。原来所谓的官也不过尔尔,落魄之后在他们手里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不管那丫头长相怎样,孤女配养子,这样的人给那死小子娶进门,倒是绝配。这苏秦氏话里话外没有一句不是戳着人心,甚至踩着儿家的脸面,说三天就要迎娶,连绣盖头的时间都不够,喜服也要去借,这哪里是说亲?用抢的比较快!这样嫁过去谁能把金金当回事?一想到这里,梅氏不禁悲从中来,她那苦命的女儿为了这亲事,昨儿个夜里想不开差点悬了梁,要不是和她睡一起的金金反应快,她这女儿就没了。瞧着女儿细白颈子那一圈的淤紫青红,把人放下来的时候,她这做娘的想,女儿要是有个万一,她也不活了。因此就算现在的心苦得比黄连还要苦,手脚冰冷,再多的屈辱和不甘心也只能认了。她烦恼的还不只这个,看苏家那态度,苏雪霁那孩子会不会真的不好了?梅氏在回家路上只觉得心情越发沉重,但是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能怎么办?回到家,她珍重的把压箱底的一块料子拿出来,摸着那光滑的缎面,原本这块布是留着给女儿出嫁的时候用的,哪知道如今却用到了金金身上,她闭了闭眼,发狠把布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