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将桌案上卷宗名册拢到一旁,随口应了,叫人:“上茶。”
“不用。”云琅道,“我来找你,是——”
萧朔放下卷宗,抬眸看他。
云琅下意识停了话头,靠在门口,暗自思索。
他终归是来设法哄萧朔的,眼下看来,萧小王爷尚不像有要立时就寝的意思。
书房与小院毕竟隔得远了些,难得来一次,总该做点事再回去。
云琅没立刻说下去,合了门,走到榻边坐下:“你不一向是亥时便歇的么?”
萧朔看他:“亥时?”
“我记错了?”云琅怔了下,“当初你同我说,若要找你,好歹在亥时之前……”
萧朔仍看着他,神色不明。
云琅轻咳:“不是?”
“好歹。”萧朔道,“在亥时之前。”
云琅点头:“对。”
“我每日四更天起。念完了书、习过了武、给父母请过了安,才躺下一个时辰。”
萧朔:“亥时还没睡死,能爬起来去坑里捞你。”
云琅:“……”
少时,云小侯爷向来随心而动。
解衣欲睡了,看见月色入户,想起古人风雅行止,就欣然起行来端王府寻小皇孙。
云琅不是皇子,既无起居注日日盯着,也不受宫规约束,向来不拘什么时辰。苦了萧小王爷,晨昏定省日日不落,半夜还要起来叫他折腾。
云琅这几日时常反思过往行径,诚心诚意歉然:“是我……疏忽了。”
萧朔似是好奇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靠在窗边,饶有兴致看着他。
“往后……”云琅说了两个字,又觉得不妥,笑笑,“罢了。”
云琅放下暖炉,接过老主簿送进来的茶具,搁在桌上,亲自封壶分杯,倒了杯茶递过去:“以茶代酒,赔一桩罪。”
萧朔并不抬头,静默一刻,顺手接了。
云琅好奇:“看什么?”
“这些年。”
萧朔看了看手中茶盏:“想你大抵过得不错,这一手诓人的本事,竟仍不见生。”
云琅自小养在皇后宫里,宫中随侍,向来不失雅意。他日日耳濡目染,琴棋茶道这些事都做得从容,颇得心应手。
两人同去坊间赏舞听曲,少侯爷的一身风流雅韵,一度迷了不知多少京城待字的闺中姑娘。
云琅怔了怔,搁下茶杯,笑了笑:“自然。”
这次好歹不再是煮茶叶蛋的粗茶,茶香腾起来,袅袅袭人。
云琅将茶盏罩在手中,不自觉拢了拢,指尖嘘着升腾热气,看向窗外:“你还不知道我?向来不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