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珠好奇地向前一倾身:“这是金氏运酒的车。”
兵士结结巴巴地回道:“是……这辆车运酒入营中,我们搜检车内,竟搜出了两个……人意图躲在酒坛中蒙混过关,因此才在营外骚动。”
戚玉霜道:“送到帅帐中,再行审问。”
既然是与金氏有关的奸细,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审理。戚玉霜扯了那兰珠一下,那兰珠虽然醉了,表面倒也镇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被戚玉霜牵着手腕,倒也装出了一派稳重的王女威仪,跟着戚玉霜向帅帐走去。
走近帅帐,亲卫早已点好灯烛,退了出去,戚玉霜与那兰珠互相请过,一起坐在了上首位置。戚玉霜道:“带进来吧。”
那辆黑布幔的车停在帅帐门口,兵士们从车中抬出了两个巨大的酒坛,运进了帐中。
戚玉霜好奇地看了一眼,兵士们把酒坛放在屋中,卢辞拔剑出鞘,两下挑飞了酒坛上蒙盖的红布,坛中景象,顿时暴露在了帐中数人的面前。
卢辞苍白的面色骤然通红,怒喝一声:“不知廉耻!”
酒坛中,两道齐齐的抽泣之声及时传出,一个少年的清亮声音悲泣道:“王女!”
当日被那兰珠送到大孟营中的双生子少年,竟藏在了巨大的酒坛之中。那日系在身上的层层金饰依然还在,可紧紧包裹着周身的锦缎衣衫却早已不翼而飞,只有最基础的一点蔽体布料,细细的鎏金细链从脖颈一直连到腰间,大腿上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将一双纤细的足踝锁在一起。
耀目的金色垂落于雪白的肌肤之上,二人浑身浸透在晶莹紫红色的酒液之中,楚楚可怜,令人不由得心生恻隐。
那兰珠忽然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们二人。”
她似乎对面前的淫。靡景象丝毫不以为怪,转头对戚玉霜笑着解释道:“当日我命寄络、闍和二人传信给你,不想走漏消息,我回到国内,立遭朝中诘难。我遍查周围,才发现竟是这二人怀有异心,向金氏朝中某些人传递了消息。”
那兰珠慢慢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酒坛之前,看到两人瑟缩着蜷在酒坛之中,神态凄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道:“我养了你二人这么久,竟不知道,你们原来是效忠于我妹妹的两条狗。”
两个少年霍然抬头,急声道:“殿下,不是的!”
那兰珠眼神中露出一丝狠色,道:“我知道,往日里我那个好妹妹,最喜欢对你们这些下人假以辞色,嘘寒问暖。你们恐怕不是被她收买,而是……喜欢上了她,甘愿为她卖命?”
一个少年猛地艰难起身,用被金锁缚在身后的手握住酒坛边缘,努力向那兰珠的方向倾身,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殿下,我们真的没有!”
那兰珠完全不想听二人辩解,懒洋洋地道:“我豢养你们这些年,不知用了多少好药,才调。教出你们兄弟这一对妙人。可惜容色虽好,脑子却蠢笨了些。我那个妹妹全心全意扶持我弟,只盼着他登基重掌权柄,将我杀死,我难道会遂了她的心愿?”
少年垂下头,将额角“砰砰”地磕在酒坛边缘上,哭道:“殿下,我们被人所惑,一时迷了心窍。但我们绝没有爱慕二王女,我们对殿下才是一片……”
曾见过那兰珠这样的女子,曾有幸陪伴在她的身边,二王女那般徒有美丽、假意温柔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入他们的眼睛?
曾经多少人羡慕他们——金氏明珠、辅政王女那兰珠这样的人物,虽有在无数少年美色中穿花拂柳而过,长久留在身边的,却只有他们二人。
那兰珠宠幸过的少年数不胜数,却都是逢场作戏,从不放在心上,风流一夜之后,向来都是直接打发走,连个名分也吝啬于赐予。那些少年裹着衣服,被送出王殿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寄络、闍和这对双生子走进殿中,为那兰珠擦身沐浴,嫉妒得眼睛血红。
人人都以为,寄络、闍和是那兰珠最为宠爱的一对少年,历经多年,盛宠不衰。可只有他们知道,王女那兰珠,从未宠幸过他们。
他们疑惑过,惶恐过,也曾经跪在那兰珠面前,期期艾艾地想要问一个原因,那兰珠却居高临下,轻声笑道:“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那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几乎一刹那击溃了他们的心防。
——他们不是那兰珠的爱宠,而是她视作手下的有用之人。那兰珠一向公私分明,因此,才从不触碰他们。
他们是那兰珠的一把刀。
直到那天,那兰珠要送他们走,她眼神轻佻,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冰冷:“若是戚将军收下你们,你们便不必回来了。”
那一日,在强烈的绝望之中,他们终于收下了二王女屡次递来,均被他们扔掉的信件,走上一条不归的歧路。
那兰珠嗤笑一声,打断了他们:“你们如今偷偷逃出,想要潜入营中,是想找谁救命?”
她视线向上座一瞟:“莫非想要戚将军救你们?”
双生子浑身颤抖,面上大急,寄络大声道:“王女!我们、我们……”
话到嘴边,寄络的脸一片通红,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从前,那兰珠从不要他们伺候,给他们的穿着也一向保守。今日,他们特意穿上了与从前那些伺候那兰珠的少年一样的服饰,褪去衣衫,以酒酿浸透周身,希望能让那兰珠……
那兰珠却完全没有看到二人面颊上的羞红,醉眼泛起一丝朦胧之意,厉声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