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烛,暖光双影,帷帐之内风欺柔柳,雨摧桃花。
云收雨罢,吴丰铭查看帕子,点点血迹若梅花盛放,心满意足。
次日,吴丰铭举止大方,态度温厚,竟如新妹婿一般带着大堆礼品和金银饰物去见知忆。
知忆一脸羞态,忙让采莲奉茶,又亲自安排一桌好菜。席间,吴丰铭提出要带知夏去自家别墅小住,知忆和金凤姐商议过后欣然应允。
吴丰铭带着知夏尽情游山玩水,瘦西湖、玄武湖、鸡鸣寺、栖霞山、莫愁湖等。两人情意缠绵,玩得兴起时一天逛两三处,累了就近找客栈住下品茶谈心,尝尽各色美食,好不逍遥。
秋高云淡,晴空如洗。知忆放心不下,买鲜果去吴家别墅探望妹妹。
马车一停,宅院豪华气派,朱红大门前站着五六个精壮的家丁,穿一式青褂,黑色千层布鞋,对于上前禀明来意的娘姨全然不睬。
忽又从宅子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一见马车四角的大红流苏,沉下脸喝道:“没规矩,什么人都敢往正门凑,去侧门等!”
娘姨喏喏答应,低着头不敢正视,知忆想着大户规矩多,也就不去自找难受,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侧门。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迎知忆和娘姨进门。
知忆从容款步跟定丫鬟,两旁茂林修竹,苔藓深绿,脚下是一条雨花石铺就的小径。再往里,盆景散放,园林布局十分讲究,池水清澈,假山高高低低,水榭亭台错落有致。
三人踅过回廊进到一座别院,吴丰铭和知夏并肩而立,早已等候多时。
窗上幕着名贵的淡青色蝉翼纱,隔壁是间敞亮的书房,书卷墨香,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案上新供的文房用具琳琅满目。
吴丰铭踞坐厅中太师椅上,满面红光道:“姐姐来就来,无需破费。”
丫鬟奉茶后退至一边,知忆端着茶碗,莞尔笑道:“寻常几样,没什么好东西。”
吴丰铭与知夏打得火热,成日腻在一起,饴糖般分拆不开。他笑对知忆道:“我想趁中秋佳节与父母商议,纳知夏为妾,不知姐姐可有意见?”
知忆心中动容,与知夏一个眼神对视,面上极为平静,“只要你不亏知夏,我自然没有意见。”
吴丰铭出去招呼下人准备午饭,姐妹二人执手低语,激动得相拥而泣。
知夏将这段时间游玩的情形细细说出,目光望空,神往道:“他家真好,单花房就有五六人打理,现在这个季节竟有牡丹、月季、石榴、栀子等好多种花儿,我带你去看看。”
知忆隐隐担忧,攥紧她的手,认真道:“这里再好也不属于我们,吴公子英俊潇洒,但你不要过于依赖。”
知夏动了真情,将脸靠在她肩头,补充又说:“吴公子叫我其他客人不要接,生意不做了,等他安排。”
知忆拧紧双眉,委婉地说:“纳妾的事只是吴公子口中一说,八字尚无一撇,你心态要平,切勿多想。”
知夏仿若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沉浸在美好的向往中,甜笑道:“姐,他对我很好,教我弹琴,还教我认了很多字。”
眼见到了中秋,单松友请不来,这节完全指望不上,小蝶知道他做了自己这么些年实也厌了,场面上的大面子还顾着,私底下不愿花钱。
这天又是占绍辉给知忆摆四双台,叫的本堂局,宴席间与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谈事。
丹桂飘香,窗扇全开,四下通风却仍有暑气,酒一喝更是发燥,多人挽起膀子。
知忆忙着筛上一圈酒,稍稍得空,又瞧占绍辉脸色,暗暗内疚:都过得去,就棠儿没了长客,每日打茶围应个不给钱的官条子,哪有银子进。占绍辉捧自己,叫她转局,多少带着看笑话的意思。
不多一刻,棠儿转局回来,红着脸明显酒吃沉了,手扶椅背,抬目在客人们脸上绕一圈,旋即请个万福。
占绍辉见棠儿娇俏不减却双眉含颦,似有一腔寂寞幽怨,心中着实解气。
一张局票收钱不多,故而都是打个过场就走,棠儿每人敬一杯,含笑望占绍辉片刻,由青鸢搀扶着离开。
占绍辉身旁的友人储红涛两眼放光,心里中意棠儿,忙问:“这姑娘真美,叫什么名字?”
占绍辉拿箸慢慢吃菜,语气带酸:“她是花魁娘子,名叫棠儿,我使下三万银子嘴还没碰过,你钱多就去捧吧。”
姑娘好看身价也高,储红涛顿时没了底气,一笑而罢。
宴至一半,小蝶回屋换一身妃色绣花缎裙,将发髻中的金钗全数卸去,单留一支珍珠钗,雅妆淡抹,在一众明艳的姑娘中越显清爽。
石中玉瘦脸三角眼,下巴锅铲子似的向前翘,矮个还缩脖子,虽是衰相集一身,但一双眼睛精光灼灼,透着十分精明。他是无锡人,在乡里开着丝厂甚是阔绰,见小蝶目如秋月光明,顾盼华彩非常,凌波小步,罗袜无尘,顿生倾慕。
默默相对,两人眉目间都有好感流露出来。小蝶已然打听到此人不赌不嫖生意做得大,早生出巴结的心思,只趁了这回才对上眼。
石中玉见她朝自己看,不由咧嘴笑道:“人人说我丑上天,给外号’十不全‘,小蝶姑娘干脆坐过来,近些我让你瞧个清楚。”
小蝶以目送情,娇娇一笑道:“明明是你瞧我,怎就成了我要瞧你?所谓否极泰来,照我看爷一身筋节强悍,样貌反呈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