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坐在客厅里,抱在一起。
外婆笑眯眯地从一楼卧室走出来。
“感情真好呀。”
外婆因为腿脚不便,晏沥收拾出了一楼的一间空房,整理完让外婆入住。
见外婆来了,柏菡松开晏沥,慢慢起身反过去搀扶外婆。
外婆挥了挥手,挣脱开。
“我能走的,你快去坐下。”
似乎就是这两年,外婆忽然衰老了许多。以前能吆喝着和姐妹一起打麻将、跳跳舞,这两年却是跳不动了。
那些“老年病”一个接着一个缠上了身。
腿脚疼痛、高血压、视力渐弱。一年前还在余平露那儿的时候,弯腰穿鞋摔倒了,没想到却把骨头摔碎了。
当时柏菡万万不敢信,平地的一摔,怎么会摔碎骨头。但事实却是残酷的,年老脆弱的骨头已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动手术、住院和漫长的复健,外婆吃尽了苦头。
都说人到年老时,性格反而越小孩子。医生越是嘱咐不让做的,她越是要做。
出院一个月就自己前前后后地走,稍稍不注意就乘车到姐妹那里去打麻将,有时还不接电话,急得柏菡直跺脚。
柏菡静静注视着在阳光下和煦温柔的外婆。
有段时间没有染的头发又变得花白,松垮的皮肤挂在眼下和两颊,有点可爱,也有点心酸。肌肤不再如旧,老年斑已爬满那张昔日艳丽的容颜,褶皱难平。
垂垂老矣。
岁月蹉跎。
“新生命来咯。”
外婆坐在柏菡身边,带着茧的手心抚摸柏菡圆滚滚的肚子。
一新一旧,生命的交替、轮回,不止。
“菡菡,外婆想和你商量个事。等娃娃出生了,外婆想搬回去住。”外婆轻轻说着。
“是这里住得不舒服吗?”柏菡蹙眉。
外婆摇摇头,“很舒服,大房子,走出门就是漂亮的湖,你们照顾得也好。但是你们小夫妻以后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还有了娃娃要管,我不想拖累你们。”
“外婆别这么说,我们可以一起照顾的。”
“主要是外婆有点想家咯。”外婆垂眸,声音没什么气力,眼睫轻颤。
柏菡一哽,“是到妈妈那儿吗?”
外婆笑说:“当然不是,那里和这里一样的嘛,大城市。外婆又不生在这大城市里,我想回到老家去,想陪陪你外公咯,和他说道说道你们的故事。”
外公的坟,在一座坟山的最深处。
那时的坟山不像现在是有人管理的公墓,只是在矮山上,荒草遍野。每家每户自己清扫去路,又每年用红漆重新描摹一遍墓碑上的字。
余家的墓藏得太深,荒蛮的树枝枯草掩埋了小径,很难走,还是余平露发达了以后,自掏腰包请人来建了几个阶梯,这才有了条像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