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佩去上了个厕所,洗手时她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早上才化的精致妆容有些脱妆了,眼睛里面有着好大一片的红血丝。嘴唇苍白又无力。
再想想适才霍泽的面容,裴佩自嘲一笑,出来提上手提包,忍着脑后的稍微不适感,头也不抬的走下楼。走之前她特地记下了病房号码。到了一楼住院部去办出院,才知道那间病房不要钱,是霍家的专属病房。
裴佩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在她们这个城市里有一家医院是霍氏集团援建的。霍家在这里有专属病房再正常不过了。
裴佩在门口打车回了家,她租住的是一个九十年代盖的小区。她走到自己的门口,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并没有人,乔林的卧室里也没有乔青和乔林哥俩。
裴佩皱着眉头,正想打电话,却看到乔林和乔青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
乔林已经很高了,比她要高出一个头,他从少管所出来时留的村头已经长长了。他长得很像裴佩逝去的母亲,是个雌雄莫辨的少年。
他看到裴佩,抿抿嘴:“我做好饭了,你来吃饭吧。”
裴佩走到餐桌前,乔青也从厨房出来了,他们哥俩一个炒了一碗青菜,一个炒了一个葱花鸡蛋,都是家里冰箱里有的东西,味道并不好,鸡蛋还咸了,但裴佩却吃得很满足。
饭后,乔林对裴佩道:“我和阿青找到工作了,就在咱们家不远处的工地上面搬砖。工头看我们年纪小,给我们两个人一人一百块钱一天。”
裴佩放下筷子:“你们应该去读书,而不是去工地板砖。”
乔林道:“我去学校能学什么?我小学四年级就不去上课了,五年级就跟着人家在街上混社会。十二岁就进了少管所,现在十五岁了,去读什么书?读小学吗?还是读初中?哪个学校会要我们啊。”
裴佩咬着嘴唇,把苍白的嘴唇咬出了血色:“哪怕你去读职业学校也好啊。”
乔林沉默了很久,他道:“姐,我不是你的负担。”
裴佩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你还没成年,你怎么就不是我的负担了?”
乔林撇过头:“那我也不去上学。我不是那块料。我去工作了,还能帮你分担点生活压力。我和小青去上学,一个月学费加伙食费就是不少钱。你供不起。”
裴佩擦干眼泪:“那你们也得去,爸妈不在了,我得为你们负责。没钱我可以接外面的单子做外快,你们也可以在没课的时候去做兼职。生活都是人过出来的,钱都是挣出来的。”
乔林红着眼睛,他身边的乔青却已经哭了出来了。乔青是个可怜孩子,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跑掉了,跑的时候带走了家里的所有存款。
他爸爸整日酗酒不管他,他和乔林一起长大,自然也就混在一起了。就连进监狱这事儿都没把两人分开。
裴佩记得乔青爸爸在还没堕落之前对她的好,在接乔林出狱的时候连他一起接了过来。乔青听到裴佩还要供他上学,泣不成声。
乔林最终还是答应了去职业学校学技术。
他们不知道怎么跟工队杠上了,双双去学了挖掘机。只要他们去学校,裴佩就已经很高兴了。她把她的存款都取出来给乔林和乔青交了学费,生活费不够从钱向薇那里借了点把他们送走了。
在送走乔林和乔青兄弟俩,裴佩死命地开始接单,她在公司的工作也越加的卖力了。工作两个月以后,她公司的经理要去国外深造,工作认真努力的裴佩顶上了经理的位置。
在摸清楚经理的日常工作以后。年底的员工大会上,裴佩再一次见到了霍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裴佩才知道原来她们公司已经被霍泽收购了,现在已经是裴氏集团的一员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裴佩为有霍氏集团这样的靠山而感到高兴,她短期内终于不怕公司倒闭了、
作为女经理。裴佩在酒桌上被人多灌了几杯酒。
酒是绵柔型的五十二度高度白酒,三两下肚,裴佩去了厕所,在厕所吐了以后。她醉眼朦胧地去了厕所外面的洗手台洗手。
洗着洗着,她忍不住又扶着洗手台边吐了起来,忽然有人帮她拍了后背,她抬头看向来人。
“霍泽啊?”
来人嗯了一声。
裴佩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霍泽啊?”
那人再次嗯了一声。
裴佩抓住他的衣襟:“霍泽啊。高三那一年你去哪儿了啊?我因为你送的伞被人堵在厕所里打的时候你去哪里啊了?你怎么不来救救我啊?”
被他拉住衣襟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道:“对不起。当时我也迫不得已。”
裴佩不知道是挺没听见,忽然又笑了起来:“理一班的苏元说你出国了。其实挺好的,你没看到我最狼狈的模样。我渴望你来救我,可我有时候又想,还好你没来。当时的我多丑啊。”
霍泽又说对不起。
裴佩道:“我看到你的财经新闻采访了,你还是如高中时期的那么优秀,真好。”
裴佩喝醉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了,只是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让她感觉很熟悉,便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摸摸自己的脸蛋,她二十八岁了,发际线上升了,眼角好像也有了鱼尾纹,霍泽却还是当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