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低头些,气息附在她的耳梢:“可以么?”声音清明,明显的期待感。她抬起的手指碰了他的鼻尖,温热触觉,一触及离。林霁青没由来的有点失落。薄晴烟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她端着水杯靠在门口,手环绕在前,问他:“林霁青,你喜欢我什么?”“相貌、性格,”停顿一秒,似乎是在思索,“还是钱?”林霁青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垂视线敛过眼底的情绪。沉默两秒,他再抬眸:“你还记得南城下了很大雪的那年么?”南城地理位置处于中部地带。冬天会冷,会下雪,只是雪很小。经常是还没等铺满厚厚的一层就已经融化。但十年前的南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鹅毛般的雪纷纷攘攘地落下来,旋转了会儿,像是扯破的棉絮。那年,林霁青只有十一岁。家庭变故、校园霸凌、最疼爱他的奶奶去世,不幸的遭遇接踵而至,压得他根本无法喘息。当他站在江边高桥,眼皮肿胀,面部被打过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目光透过阴暗灰蒙的天,难熬的日子像是看不到尽头。江面的冰层很薄,甚至在离地面十几米的高桥都能感觉到冰层下的湍急水流。风冷得像刀子刮过。吵闹又奚落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那边的小孩该不会是要跳河吧。”“哈哈,怎么可能。那小屁孩也就装装深沉。”“喂,小屁孩,你要跳吗?要跳快跳,哈哈。”“跳吧,我录下来放到网上,肯定是个大新闻。”比起夜晚江边的寂静,他们声音中的恶意像是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轻而易举地击碎他原本就不厚的防护墙,七嘴八舌的发言,讨论热闹而激烈。他的脚步往前挪了挪,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强劲烈风。林霁青想,或许跳下去就是解脱吧。就在跳的那一刻,他的后背突然被一阵力道扯回去。多年后每每回忆起,他都仍然诧异于当年薄晴烟的力气,像是将他从死神手里争夺回来。林霁青踉跄了两步才好险没摔倒。那声纤细又轻快的音调漫不经心地响起,“我说你们是不是都闲的没事做。”“作业写了在这看热闹?”“还敢抽烟,你们这群小屁孩多大年纪就敢抽烟?交出来啊。”“不知道学生不能抽烟?我看你们几个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回去每人写八百字的反思交给我。”稍作停顿,她露出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满意笑容,说道:“到哪里去找我,都清楚吧?”“知道,晴姐。”面前的一群男生被她训得低着脑袋,只能懊悔又沮丧地点头同意。直到后面那群少年少女们喊她,“晴烟,走了吧。这点小事别管了。”“这就来。”少女咬着根棒棒糖,在他的注视下将烟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临走前,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过头看着他,故意很凶地说道:“还有你。”“这么想跳下去游泳?”她拍了拍他的脑袋。江风吹来,口中的哈气白雾濛濛。空气冷意蔓延,像是有很淡的薄荷味道。林霁青知道了她的名字。薄晴烟在学校里的风头很盛。不只是因为她漂亮的长相,更是因为她的油画作品《光》刚获得了国际奖项。那幅作品《光》,是陪伴林霁青整个青春的慰藉。落地窗外,远处街灯灭掉了一会儿,又跟着亮了。杯底水已经空了,薄晴烟没动。“我以前还有这样多管闲事的时候。”她笑笑,“现在听起来,好像都是其他人的故事。”林霁青神情渐渐淡了,“你没印象了么?”薄晴烟摇摇头,“不记得,那时候还比较年轻做事情很冲动,都是一时兴起。”如果换到她现在这样的年纪,也许还是会拉林霁青一把,但绝对不会教训其他看热闹的人,还说什么写反思这样中二的话。而且如果被拉的林霁青执意寻死觅活,她大抵也是不会管的。说起来不过是她随意而为的事情,却被他记了很久。“我记得。”林霁青若有若无地扯了下嘴角,舌尖有点泛苦,“所以喜欢你大概是没有什么理由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沙沙哑哑的,“那你呢?”“什么?”薄晴烟沉默了两秒,“我什么?”林霁青手慢慢地攥紧,指甲很轻地掐进掌心里,隔了很久才说道:“会喜欢我么。”他嗓子莫名干燥,像是贫瘠山脉压覆着积雪,乱糟糟的冷风簇拥而入。静了会儿。薄晴烟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