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沐宸被他这怒意搅得心中酸楚,尽量放缓了语气,“我没有逼你,妈也没有…我们只是关心你,希望你可以尝试看看。很多事情都只有试了才知道,对不对?”“有些事根本不用试。”严沐阳此时也冷静下来,语气里有种诡异的平静,“如果妈真的对我这么着急,我可以告诉他们我真正的想法。”严沐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震惊地抬眼望过去,对面的人却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突然而至的恐慌瞬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由自主晃了晃身子,只能慌乱地伸手攥住胸口的衣服,用力呼吸。严沐阳变了脸色,立刻倾身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怒火来得不由分说,势不可挡,有一瞬间他理智全无,只想将眼前的一切都毁成碎片。可急怒之后又是空茫一片的死寂,像被大火席卷而过的草原,只剩刺鼻的黑烟在高空中讽刺地看着一地残骸。几秒内仿佛经历了上天入地的万里跋涉,他最终只是闭上眼,疲惫地靠上椅背,淡淡道:“你试试。你敢说,我就死在你面前。”车内一片寂静。严沐宸没有睁眼,仿佛已经睡着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严沐阳现在是什么表情。身边的呼吸渐渐粗重,像是剧烈奔跑之后急需氧气的竭力吞吐,带着让人心惊的细微颤抖。严沐宸的心情却平静无波,甚至弯起了嘴角——不就是互相伤害么,那就看谁更心狠。几分钟后,旁边的人终于平静下来,车子在这一片静默中再次启动。一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家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自从几年前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们家过年就不再去大伯那边,叔伯们都自己过,只在正月里挑几天互相串门。因此当他们在除夕傍晚五点到家时,家里等着他们的只有高丽华和严峰。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门口调整好情绪,掩起冷漠,收起伤心,跺跺脚咧开嘴,像两个感情深厚的兄弟,微笑着走进门去。“可算回来了,小宸这单位太不像话了,大过年的哪有让人这么加班的。”高丽华一见到他们就开始抱怨,心疼地拉过严沐宸,“看这脸色都成什么样了,现在还难受吗,过来喝点热水。”“工作当然是有需要就得做,你以为升职加薪那么容易吗?”严峰看她这么打击儿子的工作积极性,立刻解释反驳。严沐宸笑着任她打量,“还好,已经吃过药了,休息两天就能好。”“沐阳这次在家能多呆几天吗,你们酒吧是不是没那么早开门?”严峰问。“不行,年前刚谈好一个场地出租的合作,得早点过去看着。”“初几开始?”严沐阳犹豫了几秒,“初五,不知道同事能不能回,不行的话我就得自己去。”“这么早?”高丽华被现在上班族的拼命状态震惊,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容易。”她抬手摸摸严沐宸的额头,“有点低烧,难受得厉害吗?不厉害的话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喝药,不然伤胃。”“没事,等等吧。妈你坐下歇会儿,我没事,车上一直休息呢,好多了。”严沐阳将两人的行李都拿上楼,各自放好,又把自己卧室的暖手宝充好电拿下来,塞到严沐宸怀里。严沐宸乖乖拿着没说话。四人的年夜饭也吃得热热闹闹。严沐宸身体不舒服话不多,一晚上主要都是严沐阳在陪着说话,说他们酒吧的趣事,说他们新招的小孩。高丽华开心得合不拢嘴,不停给两人夹菜盛汤,兴冲冲地跟他们分享家里的八卦琐事。就连一向严厉的严峰,都没有在饭桌上问严沐宸工作的事,只偶尔插上几句话,提一提谁家的女儿又考了什么证书,哪家的儿子谈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提到女朋友,严沐宸和严沐阳都心头一跳,生怕他们顺势问到自己头上。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岔开话题,尽力维持着饭桌上的融洽平和。每个人都喜笑颜开,仿佛这一年没有任何烦心事。直到外面爆竹声断续响起,隐隐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喊叫,众人才结束了这名副其实的团年饭,围坐到沙发上喝茶聊天。“小宸把药吃了吧,要不要现在就去睡?”高丽华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颗药片。严沐宸接过来吞下,“嗯,我今天就不守夜了,沐阳你陪着爸妈吧。”严沐阳点头,“你快去睡吧,把门窗都关好,半夜外面会很吵。”“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到卫生间的脏衣篓里,我来洗,明天全换干净的。”高丽华提醒道。严峰也忍不住交待:“明天不用早起,拜年我们带着沐阳去就行,你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