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摇了摇头。
“就是神仙名,我翻了许多书才选的。”
镇北侯季暮才学平庸,没什么文采,当初抓耳挠腮才挑了这么个名字,傿是古书上的神仙,他的女儿可不就是下凡的小神仙嘛。
小丫头重重点头,复又惊奇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你是谁呀?”
季暮伸手将她捞起来,单手抱在胳膊上,眼睛笑得快眯起,“我就是镇北侯季暮,知道不,我是你爹。”
小季时傿傻愣愣地瞪大眼睛,三岁大的脑瓜子还没有转过来面前这个黑黢黢的男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自己阿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季时傿撇了撇嘴道:“你骗人。”
“我干嘛骗你?”
“你长得跟我一点也不像。”
小季时傿被太后养得白白嫩嫩,身上穿的是江南织造局今年刚送过来的冬衣,腰间的宫绦也是最时兴的,腕上带着银镯,颈前挂着鎏金点翠八宝璎珞,活脱脱粉面团捏出来的娃娃,相貌随她娘,确实跟他长得不太像。
但季暮存心要逗她,抱在手里颠了颠,问道:“哪里不像了?”
小季时傿打量他一番,颇为认真道:“你长得黑,脸上还有疤,一点也不好看。”
季暮顿时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你爹我是大将军,又不是白面书生,能不黑吗?”
“将军是干什么的?”
“将军要保家卫国,就是打仗,打仗知道不?”
小季时傿又摇了摇头。
季暮“嘶”了一声,“就是有一群坏人想闯进咱们家,爹要将他们赶出去,爹要是不这样,你就没有漂亮衣服穿了知道不?”
“哦——”小季时傿似懂非懂,“所以你脸上的疤是因为跟别人打架打输的吗?”
“没输!”
季暮纠正道:“你爹我才不会输!”
小豆丁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过了会儿又道:“你真是我阿爹?”
“如假包换!”
季时傿嘴巴撅起,似乎是勉为其难地认下了这个爹。
季暮抱着她走下月台,迎面便跑过来一个宫人,满脸担忧,一看清抱着粉团子的男人是谁,立刻就要跪下,“侯爷……”
“嬷嬷!”
季暮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大靖的杀神站在眼前,任谁来了都会止不住心颤,宫人下意识便讨饶道:“姑娘听到内侍们交谈说侯爷回来了,说想去找您,奴婢觉着侯爷定然还在暖阁,便想晚些再带姑娘来,怎知一个没注意姑娘自己便跑了。”
话音落下,传说中杀伐决断的镇北侯听完只是笑道:“无事,你下去吧,我和我丫头熟络熟络。”
宫人脚下犹豫,小季时傿抱着男人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学道:“无事,你下去吧,我和我丫头熟诺熟诺。”
季暮被她逗笑,“臭丫头,我是你阿爹!话都说不利索。”
小季时傿又模仿他,故意皱起眉,佯装气愤道:“话都说不逆硕!”
*
镇北侯回了京,这个年自然要将女儿接到身边住,太后心里很不乐意,但人家父女俩几年才见一次,再舍不得也要还回去。
小季时傿被接出宫时,太后怕季暮照顾不好她,让女使奶娘将她平时喜欢的玩物和点心都备好,每日都要差人出宫问一下季时傿在干什么,数着日子等她回来。
虽然阿爹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不像宫里的哥哥姐姐都是香香软软的,阿爹的胳膊硬邦邦,说话也不温柔,但季时傿却格外喜欢和他在一起。
阿爹会给她做小木剑,将她抱起来荡秋千,带着她去郊外骑马,陪她放风筝,这些都是宫里不曾经历过的,小季时傿很快就忘了第一天睡在侯府床上时,被硌得浑身疼的绝望。
过了腊月,季时傿便整整满四岁,季暮対这个宝贝女儿“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抱着她走街串巷,炫耀自己家的奶团子,前一日刚去戚宅走过,今日就轮到了庆国公府。
国公爷梁磐已经快七十岁,是可以奉入太庙的三朝元老,只可惜有个不中用的儿子,家中妻妾成群,孙辈无数,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尚不能顶事。
湖边雪色圣净,他们到的时候,梁磐正在亭子里教孙儿写字,他神情严厉,语气森然,手边还放着戒尺,丝毫不顾及身旁的孩童才三四岁,一旦笔下出现失误便会毫不留情地在他手掌心打一下。
季暮悠悠地走上前,见状道:“国公爷,您也忒狠心了点,这小娃娃看着还没我家囡囡大,您就这么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