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的街角,青衫褶裙的与倾依着大黑驴站在那里,见他望过去,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然后牵着驴缓缓踱了过来。
一夜未归,她身上并不见丝毫疲惫困乏,慕容展怔了怔,而后笑开。
清脆的驴蹄声惊扰了正在吃馄饨的客人,待看清来人没什么特别,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ldo;老板,来碗馄饨,不好吃我砸了你的摊子!&rdo;在少女对面坐下,与倾淡淡道,语气中的霸道让另外三人都皱了眉,偏偏大黑驴还啊呃啊呃地应和。
&ldo;乖孩子!&rdo;拍了拍大黑驴的头,与倾无视对面少女不悦的眼神,单手支颏,看着忙着包馄饨下锅的慕容展,目光渐渐变柔。
她想他了。
这一段日子故意避着他,不过是要冷静地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乱葬岗的夭桃,冷月庵的青灯,一切不过孤冷二字。从那似血染而成的火照之路到空落死寂的忘川河畔,这二字便一直跟随着她。这一世的寻找,不过……为着那一眸暖意而已。是谁给的,又有什么重要?由始至终让她执着的,也不过是那一眸暖意而已。
馄饨端了上来,香气扑鼻。少女偷偷觑了眼,发现那碗和自己的不太一样,里面的馄饨似乎大个一些,便是上面飘的葱花似乎也要青绿诱人许多。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她垂下头喝汤,心里却是无比纳闷。
谁知与倾并不急着吃馄饨,而是一把抓住慕容展的手,将他拉坐在自己身边。啪啦一声,对面少女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ldo;吃过了吗?&rdo;她问,对少女微微尴尬的表情视若无睹。
慕容展摇头,他一向都是收摊后回家才吃。
&ldo;去拿个碗来,我一个人吃不了。&rdo;与倾叹气,睨了眼那一碗份量超足的馄饨。太早了,其实没胃口,若不是他煮的,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时少女已经换了双筷子,留意到慕容展的顺从,心中无比讶异,但是也隐约猜到两人的关系非浅。她每日来此吃馄饨也有大半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自是十分好奇,进食的速度不由更加慢了下来。两个轿夫已经吃完开始闲侃起来,她的基本上还没怎么动。
分了大半碗给慕容展,盯着他动筷,与倾这才瞟了眼少女,微微一笑,俯首开始吃起来。
那洞悉人心的一眼让少女有一种里里外外都被看透的感觉,白皙的脸皮一红,赶紧加快了速度。
这个时候有食客到,慕容展去招呼,与倾便又往他碗里赶了几个馄饨。慕容展回头看到,不觉有些好笑,心情却是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好。这会儿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怀念跟与倾相处的感觉。他心思纤敏,早就知道这个把月她在躲他,只是她不挑明,他心中便是郁闷也没办法,现在却是安稳了。
渐渐忙起来,慕容展再抽不出空闲吃剩下的馄饨,与倾见状,忙三两下吃完自己的,上前换下他。尔时,少女也已吃完,赶在了人多起来前离开。
之后,与倾并没回去,整个早上都在给慕容展帮忙。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出现的缘故,这一天的生意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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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小展,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rdo;收摊回家的途中,与卿突然道。
慕容展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停住,不解地看向她,脑海中却浮起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片刻后,点了点头。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雨丝纷飞,沾在两人头上,像撒了一层白糖。
与倾注意到他脸上眼中除了认命,并无丝毫可以称得上高兴的神色。因为是她买下的他,所以,无论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即使明白这一点,她仍然坚持初衷。
如果喜欢,就一定要趁能抓住的时候尽力抓住。有的事,有的人,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这漫无止境的人生长路,她不想再一个人走了。
晚上,没有特别准备任何东西,两只红烛,一杯交杯酒,两人订下了彼此。简单而仓猝。只因与倾极力坚持非要当天完成仪式,所以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慕容展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急迫,却也没说什么。
&ldo;相公。&rdo;交杯酒后,与倾一直隐隐紧绷的情绪才彻底放松下来,笑靥如花地改了称呼。不知是因为酒熏,还是初为人妇的羞涩,她的脸上泛着菲红的晕色,终于有了些许女人的味道。
慕容展心中微悸,虽然不至于太高兴,却也没有厌恶的感觉。
伸出手,他轻轻抚上与倾的脸。是人,便会有很多妄念,而从今晚开始,他便要将那些妄念彻底地埋在心底深处,再也不去想,不去碰触。从今晚开始,他将会和眼前这个女人相互扶持地渡过以后的每一个白天和黑夜。
简单的仪式背后是两个人相互交缠的一生承诺,那便不简单了。
&ldo;人生太变化莫测,我是真的怕了。&rdo;轻叹口气,与倾抱住慕容展,说出了她坚持后面的恐惧。只要他们一刻没真正成为夫妻,就有可能再也没机会在一起,所以她宁可不要那些繁文缛节,也要先把两人的事办了。
如果……如果你找的那个人出现了……也许是太急,从中午那刻两人就一直忙着准备,直到这会儿,慕容展才想到这个问题。
与倾摇头,坐正身体,&ldo;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就不会再跟其他人有所牵扯。&rdo;顿了顿,她抓起慕容展的手搁在自己心口。
&ldo;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rdo;她微笑,眼中的坚定让人动容。
烛火摇曳,慕容展怔忡地看着她的眼,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为何愿意将如许重的期盼托付与己?她为何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过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他能给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