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毓气势汹汹地离开客厅,上楼要把孩子带走,走到儿童活动室,在敞开细缝的门外停住脚步,听见了阿竹的声音。“不行的……你把他压好了,他乱动,你不要乱动呀,我不好下笔了……青蛙眼睛画好了……对不起……我给他打出淤青了,那我给他身上也画上青蛙癞斑。”--------------------其实写着写着,感觉最能感化阿竹的,永远是给予他爱的人的痛苦,而非纯粹的幸福。他看见幸福的家庭,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浸泡在那种温馨的氛围里,他只会觉得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需要有人告诉他,痛苦每个人都有,他并不是例外。另外作者相信,有残缺即是完美,回甘常常在十秒之后。臀桥罗邱淇在医院的走廊里,打了两通电话给阮氏竹,两通都无人接听。惨白的墙上挂了钟,秒针滴滴答答转动的声响被踩在脚步声下,从走廊的窗户看出去,城市的灯光像海面上的浮游生物。不过从来没有静止不动的海面。罗邱淇听到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是罗英韶出来了。“虚惊一场,”她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虎口抵住额头按捏太阳穴,疲惫地复述,“医生说他晚上累着了,加上吃了太多东西,消化系统承受不住,先留院静躺两天……我去接个电话。”罗英韶累得不想站起来,接通电话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罗邱淇听得出来电话那头是她的丈夫,估计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我晚上不回家了,天亮直接去公司……你把eric照顾好,别让他天天抱着游戏机玩……别挂,我怎么听见eric的声音了?他还没睡觉?”他们夫妻两人的成长环境和氛围过于迥异,在家庭育儿理念上难免会产生分歧,外人觉得是罗英韶太强势,铁面无私的,不会向丈夫说好话,实际上是罗英韶永远吵不过她丈夫。对面一激动起来就往外蹦洋文,拿各种理想化的理念堵罗英韶的嘴,罗英韶吵不累,也总会听累的。在长达十分钟的极力压制住的争吵之后,罗英韶抓住手机高高抬起手臂,因为气愤,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指尖,从罗邱淇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影子就像是高举砍刀的屠夫。屠夫的砍刀最终没能落得下去,罗英韶松开手机,膝盖、手肘和头互相支撑着,勉强维持平衡。东方尽头,城市迎来新一天的第一缕曙光。罗邱淇心里无缘无故地涌起焦躁的情绪,想再打一通电话给阮氏竹,罗英韶却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落地窗前。“聊聊?”罗英韶恢复往常那副从容镇定的样子,侧身靠着栏杆。罗邱淇笑了笑:“聊什么?”“你说聊什么,那就……先从你的戒指聊起?”罗英韶的目光向下移到罗邱淇的手背,单刀直入,“入场的时候,你手上还是空的。”罗邱淇低头看着食指中间的戒指,远处红色的太阳又往上跳跃了半截。戒指模仿三股紧密缠绕的灯芯草,银质的,所以表面坑坑洼洼,焊接处很明显,肉眼光感偏灰,总之和罗邱淇的身价并不相配。然而罗英韶评价道:“他眼光挺好的。”“是还行。”罗邱淇说。“阿姨知道吗?”“她……”罗邱淇在两种答案中选择了后者,“知道。但我没跟她正式地讲过,她也没有戳破。”“妈妈是最了解孩子的人了,我都看得出来,她看出来了,不说,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虑,”罗英韶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况,大家其实打心底里都希望……好早点分家。”“说这话太早了。”“不早了——罗明谦赌博,你还不知道吧?”罗邱淇沉默少时:“我不知道。”“叔母前段日子跟我借钱,说罗明谦遇上了点困难,资金周转不过来。我借了两回,第三回不想借了,我问他到底遇上什么困难了,有时候光靠钱砸是没用的。她这才告诉我的,说罗明谦去年年底被朋友带去赌博,赌上瘾了。”罗英韶出奇的冷静,继续说到:“你和罗明谦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家里人偏心罗明谦,只有罗明谦自己不清楚,偏偏耳根子又软。眼见着他秋天就要结婚,婚礼钱由爷爷全包,需要花钱的地方已经很少了,再不管管他,非要子公司运营不善,宣告破产才能让他长长记性吗?……”天亮后,罗德曜被转移到了病房。罗英韶尽心尽力,将边边角角的事情都安排到了才准备离开,临走前问护工要了杯凉水,对罗邱淇说:“你那块表我会出面帮你要回来的……公司还有急事等我处理,我先走了,你在这边陪两天。不管怎么样,先等那一刻到来了,之后我们再商量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