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归于平淡了,一种可怕的平淡,直到曲浪隐隐感觉到自己即将突破了。几十年了,终于要到了这一刻,曲浪却再也没有当年那样欣喜的情绪,当晚修行结束后,他抱住烛寒,靠在他的背上说:“如果今天我希望你不要离开,你会留下吗?”烛寒系腰带的手指一顿:“我以为你私心了,都一把年纪了,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他的话并没有让曲浪生气,烛寒说的对,即使他们修者容貌未有改变,可心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不会像当年一样,为一句话就悲喜上心。“你只要回答会还是不会。”曲浪说。烛寒沉默了一下说:“不会。”说完离开,曲浪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他自嘲一笑,有些事强求不得,这一次,他不想做那个小人,他想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潇洒一点。于是真心烛寒没想到曲浪会离开,他一直觉得,只要曲浪没有到达元婴境界就一定不会放自己离开,可没想到最先离开的人竟然是曲浪。回想起这几十年和曲浪的相处,烛寒自己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好像每日都习惯忽略曲浪。忽略他的感受,忽略他的所作所为,也忽略了他一直以来的痛苦,因为从一开始烛寒始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委屈的人。曲浪的心里说要放过自己,这个自己既是指曲浪,也是指烛寒,他们互相折磨了几十年,对于修者来说似乎没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凡人来讲几十年很可能就是一辈子。他还在信中向自己道了歉,看到这里,烛寒将信件捏皱了,他不能说这全是曲浪一个人的错,毕竟一开始先招惹曲浪的人就是他自己。如果没有一开始他贪恋那几口执念,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说实话,活了几百年,烛寒没有和一个人或者魔生活这么久,即使到了时间,烛寒想把他抛到脑后,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可能。记得刚开始,烛寒自己妥协了,决定和曲浪一起修行阴阳秘术,第一晚结束后,烛寒心里充满了戾气,因为他在凡间,就算当年不敌合欢派掌门被封印了起来,也从没这样憋屈过。于是随后的日子,他在修行的过程中,总是以羞辱曲浪为乐,用尽各种办法,各种工具,让曲浪哭出来,这使他觉得痛快。可他到底不是一个丧失人性的恶魔,况且在人间这几百年,他作为魔的一面早就被削减了,因此看到曲浪痛苦,他渐渐明白,在内心深处,自己并不觉得开心。于是他也就放弃继续折磨曲浪,只不过依旧是不想见,不愿见。以一种厌恶的心态看待曲浪,仿佛它是世间的一块抹布,可以被随意丢弃,却无法丢弃,放在眼前,碍眼又无可奈何。于是又这样看不顺眼了很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感趋于平淡,时候连烛寒都觉得很们仿佛人家也老夫老妻,失去激情和对彼此的渴望后归于平静,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罢了。但想想又不对,他们之间从没有激情,也没有渴望,只是一种畸形的,扭曲的,无法摆脱的情感。于是又这样持续了很多年,便到了今日,他拿着这封信一直坐到了天亮。当日上三竿,太阳已经十分刺眼的时候,烛寒终于回过了神,他起身看了信最后一眼,接着,掌心升起了一串蓝色的火焰,将这封信焚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根本不是回忆和曲浪几十年日子的时候,而是他获得了自由,终于不用待在这个已经看腻了的地方,也不用和那个已经看腻了的人继续相处,他又是那个自由自在的魔族,也该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找一找真正的乐子。于是烛寒直接离开了合欢派,甚至没有和任何人去告别。他先去了人间,人族的生活十分多姿多彩,可是在人间有历的过程中,他又想起了当年和曲浪一起下山历练的日子。曲浪还是很笨,为了节省时间,他在暗中替曲浪收拾了不少麻烦,而曲浪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所以才顺风顺水。“猜灯谜喽!”一声吆喝,令处在二楼,望着夜景的烛寒回过了神,今日好像是人间的什么元宵节,难得没有宵禁,大街小巷都是人酒楼,阁楼里也是人头攒动,十分热闹,也十分吵闹,可是身处这一片热闹之中,烛寒第一次感觉到孤寂。人间团圆的节日,他好像没有什么要团圆的人,他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即便是家人,过了百年,他依旧也不想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