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丹姬却明白,这并非华阳棠对她的示好,只是因为当年她还未出嫁在家时,对这几个孩子还算不错,那时她是千金万尊的娇女,无人敢惹,对几个孩子几分爱怜也没有什么,而华阳棠如何不是娇养,但到了她们家也只能屏息做人,母亲曾对她说这是寻常事,既然做媳妇,那就是晚辈,不吃一点苦,如何能做当家,做主母,如今看来,这当家主母的身份没有什么稀罕的,平白受气这么多年,而她自己呢,只为了一个王后之位,装得头破血流。
虽然华阳棠来送东西,如今要求华阳棠对她们好一点,她也是拉不下这个脸来的。
嗯嗯啊啊的说了几句话,华阳棠见妘鹛兴致寡淡,也不多说只是不迭安慰,丹姬在一旁干坐,因为昨夜不曾好好睡,只觉得昏昏欲睡,只是还没有磨走了华阳棠,丹姬就看见一堆神采飞扬的宫女簇拥着姜嬴走进来。
怎么姜嬴又来了?也是来送东西,丹姬警觉的望着姜嬴。因为此刻的姜嬴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
“你来做什么?”不及三思,她脱口而出。
姜嬴稳稳坐下,咣当一声响,她扔下一根金簪,虽然上面已经没有了血迹,但丹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来审你,你,不服吗?”
“不是都好了吗?”丹姬诧异。
“好了?你说得真轻巧,”姜嬴一笑,“丹姬,你毒打宫人,还曾多次在宫中出言不逊,你都忘了?”丹姬一抖,想起自己曾在宫中多次咒天骂地,甚至曾经诅咒过君上。
“是哪个贱人在落井下石?”丹姬脱口道。
一旁侍立的宫女似乎是忍耐不住,扑哧漏出一声笑,因为立刻憋着,白脸涨得通红,姜嬴轻斥几句,继续说:“谁?丹夫人,你未免也太有自信了,你得罪了多少人,你不明白?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行结善缘,恶言生恶果,你入宫不过不过几年,梧桐殿的宫人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宫中向来讲究宽厚,你却毒打宫女,辱骂迫害妃嫔,造谣生事,你积了多少口业,到今天还不悔改吗?”
“姜嬴,你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姜嬴,我劝你少这样看我,你要是有了权柄,不会害人?你扪心自问,你无愧吗?
“我?”姜嬴笑靥如花,“我当然无愧,你这样以己度人,可见还是不知错了,不必说我,只要看妘鹛,她有你这么毒吗?我劝你不要做妘鹛的拦路石,你不是真心待她,饮下这杯毒酒,上路去吧。”
“大王呢?大王同意你这样做?”丹姬往后一栽,脸色大变,连妘鹛都被她惊醒。
姜嬴看向身旁女官,后者立刻让人去安抚妘鹛,“你以为没有君上的允许,我会胡乱来吗?
“我不信,大捷刚到,我父不久就要凯旋,你少来威胁我!”
“丹姬,李家可不止你这一个女儿,况且你忘了前大将军章纹,他号称战神,汗马功劳,位尊如此,结果呢?父亲?你自幼深得父母宠爱,到如今,反而连累父母,累及家族,你不孝又无德,你还要犟嘴吗?”
大将军章纹,他会死是因为他功高震主,况且他屠了华国三城,华贵族也容不下他,卸磨杀驴,走兽尽,良犬烹,况且父亲还远在眉城,可是大王真的会要她死吗?也是,她不过是一个三女,还有哥哥与大姐,如今兄长都闭门思过不出,她呢,她不仅没有给家中带来好处,反而连累父亲,她真是不孝至极。
不,还有棠姬,恍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丹姬看向在一旁坐着的华阳棠,眼中满是水光,棠姬,你为什么不说话,王后说的事难道是真的?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你说话呀,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处于崩溃状态,姜嬴看了她一眼,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她提起酒壶倒了一小杯。“不要拖沓了,鹛妃与你不同,你要是真的心疼她,就饮下这杯鸩酒。”
看着鸩酒,丹姬心中百感交集,是她太过自信,以为自己会永远坐在高位上,睨视下方的所有人,别人的哀嚎与苦痛完全不会到她的心中,没想到如今,境遇一变,她成了受逼的人,但妘妹妹与她不同,她人美心善,以后还会有很多朋友。
丹姬又低头看地上躺着的金簪,那是一个狐形的簪子,这簪子不大,是她在妘鹛十五岁及笄时送给她的,还特意将金簪磨尖,意思是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但没想到居然成了妘鹛自杀的利器。
“你还有什么遗言?”姜嬴花容凝霜。
“我……”丹姬一字未了,却看见有一个女子从里冲出来,因为走的急,连凳子也被带倒,妘鹛几乎是以头抢地,扑倒在姜嬴的腿旁,悲泣不已,“王后仁慈,请饶了丹姐姐吧,她已经知道错了,……王后,当初说了,只要坦白,一定会饶了丹姐姐的。”
丹姬看着哭闹的妘鹛,心中的恐惧感突然就暂时退下反而是一股说不清的怅然盈满心中,她自诩是妘鹛的保护者,但到头来是自身难保,她日夜算计,得意,又失意,她也明白,总有一天,她可能会自取灭亡,毕竟父亲能庇护几时呢,只要大王不喜欢她,她就必死无疑,当年华阳王后何等尊贵,不也是说没了就没了。
试想来,如果不是妘鹛孤注一掷以死明志,那她一定会以为今日的局面是妘鹛与姜嬴一手策划,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巧计,来逼死她,毕竟她的手确实不干净,只要有人想,就能罗织许多罪名,她以前只觉得这天下世人,杀人放火者何其多,她为何要愧疚,她才不信报应,要死该死的人更多,这姜王宫内内外外,有几个是干净的?所以她总是洋洋自得,丝毫不悔,所以今天,这结局落在她的头上,她也确实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