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不知道是哪间牢房里响起犯人的尖叫声,叫声尖利又恐惧。
他一个人在这间牢房里待了许久,沉默地想象着月皊被关押在这里时的情景。
“殿下……”小春子立在门外,满脸担忧。
李淙从牢房出来后,又去了教坊。他将月皊住过的屋子、去过的练舞房、吃饭的大通堂都走了一遍。
然后他又去了江家那处给府外工仆住的院子。管事得知他身份,也不好拦,将人请进去。
月皊住过的房间如今空着,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她住过的痕迹。
李淙立在门口,望着那个破旧的煎药小炉。
“殿下,咱们回宫吧……”小春子劝。
李淙沉默了良久,缓声开口:“她从这里离开后,乘了一顶小轿又回了郡王府。”
小春子问:“殿下还要去郡王府吗?”
李淙没有去江家。
他想起华阳公主对他说的话。纵使他想见月皊想得心绞痛难忍,却不能这个时候上门。
他得,将未来的路想清楚。
新岁已经过去,冬日也在远离,天气会一日比一日暖和。此时李淙立在月皊曾经孤苦无依的栖息地,他望着空荡荡的木板床,想象着月皊被困在这里的情景。
一阵凉风吹来,拂过李淙已寒透的心。他转过头,望向檐下那盏随风轻晃的红灯笼,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也他此刻这般无助茫然地望着檐下灯笼失神?
李淙孤身立在寒风里,望着那盏飘摇无依的灯笼,郑重问自己——
李淙,你能迎着所有的压力十里红妆娶她进门,甚至日后背负骂名送她凤位,为她六宫空悬吗?或者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地位,带她归隐山林隐姓埋名做寻常百姓吗?
李淙,你能吗?
能与不能,是心态是能力,也是抉择。他是太子,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并不能只考虑他自己一个人。
在还没有答案之前,李淙不能去见月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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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下来时,华阳公主服了药后,拉着月皊上了榻。还没到安歇的时候,她只是想拉着月皊面对面地躺在床上说说话。
为人父母,教导之责当贯穿一生。华阳公主轻抚着女儿的脸颊,温柔开导:“廿廿,母亲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月皊点头。月皊乖乖地望着阿娘。
“我的姨母年轻时被歹人污了身子。”
月皊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显然从未听说过此事。
“那人是我姨母的表兄,家里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如就这么嫁了。可姨母不喜欢那个人啊,她坚决地拒绝了。她这辈子没成婚,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你阿姐是个要强的性子,不说不哭,可是阿娘知道她一心都是楚家那个混蛋,如今是伤透了心。可是知道楚家那小子所作所为,你阿姐拒婚拒得毫不犹豫。”
“你还记得泠泠吗?你小时候有一阵子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她前头那个夫婿不像话,和离之后二嫁给现在的夫君,二人倒是举案齐眉小日子恩爱得很。”
月皊眉头皱起来,不太明白阿娘为什么对她说这些事情。阿娘以前不会跟她说旁人家的闲话。
“廿廿。”华阳公主的语气严肃起来,“你的脑子里万不可以有从一而终的念头。”
月皊眨眨眼,懵懂地望着阿娘。
“贞洁、名声,这些远不敌实实在在的好日子。动了心,可以及时收回自己的心。失了身,也可以与过去斩断。万万不要用贞操的枷锁束缚了自己,让自己认了命,在不正确的人身上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