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只颤抖的手,和一张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脸。
时间慢得让人想死,王弘张了张口,却是无话。陈淮怕王弘下榻会被扎到,连忙去捡碎片。
这个人已经变了,他不是那个会带自己跟家仆嬉笑玩闹的人,他不是教自己习字写字的人,他不是游山玩水眼里透过美景只有一个自己的人。
他是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甚至不是皇帝的臣子,他效忠的只有自己的理想,陈淮记得他曾经对着涛涛江水豪气干云说:“天下大乱,胡贼猖獗,神器失威,主忧臣哭,这正是上天在警醒我们,堂堂男儿当以收复天下为己任,千万不能当一个懦夫啊。”
如果说丞相王弘是为了天下黎民而生,那么公子王弘就是陈淮的私有物品,这两个人,其实是不一样的,不一样了,没有变的,只有陈淮,他的梦想一直就是一个人。他身为皇室宗亲,既没有王弘心怀天下的仁者胸怀,也没有王弘处理政事的钢铁手腕,他唯一一点比王弘好的,只有一样,名为长情。
并不是王弘薄情寡义,一个人的爱本就是有限的,现在一半给了王弘自己的理想抱负,一半给了陈淮,这一半,在陈淮经久不衰如燎原之势的激烈爱意面前,显得太卑微渺小。就好比一个小孩,你总是竭尽所能给他一碗饭,可是你永远只给得起一碗,他一开始会感激,随着胃口越来越大,一碗饭已经不够他塞牙缝,他就会熬不住饥饿索取更多。
看到以前心高气傲的琅琊王世子和现在的陈淮,王弘心软了,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陛下还是先回宫吧,待臣身体好了就进宫面圣,好吗?”
“……好。”陈淮弱弱地像个凄苦的寡妇道:“依你就是了。”
蒋太医跟传话的家仆飞奔到王弘房门口,不一会陈淮出来了,蒋太医赶紧行礼。
“免礼,你留在这里,替朕照顾好丞相,等丞相康复了你再回宫吧。对了林元平身体如何?”
“喏。”蒋太医是皇帝的首席医官,第一次接到奇怪的命令怔了一会,旋道:“陛下,元平候茶饭不思,偶有急痛攻心的症状,是积郁成疾加上旧伤复发,臣已开了方子,但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怕臣的药无法除病。”
陈淮皱了眉,好像听到什么奇闻一般,再次确认道:“他也会积郁?何郁?朕倒是很想知道他无官一身轻,还有何事想不开的。”
“这个……臣也不知。”
“算了,元平候的病你多留个心眼,缺什么药材尽管派人来宫里要。”
“喏。那个,陛下……你手上的伤口,要包扎么?”
陈淮伸手一看,他竟忘了手里还握着刚刚被王弘打掉的勺子碎片,不知何时被划破了皮,血滴到地上。
“不用。”陈淮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替朕多照看丞相就是。”
交代完毕,陈淮走到王府门口,看见王弘的父亲王黎带着十几个家仆围在门口,看见陈淮来了来了都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王黎年事已高,陈淮上前几步阻止他下跪,道:“世伯这不折煞朕吗?”
王黎和陈淮的父亲是世交,待小陈淮如亲生儿子,只是陈淮当了皇帝后,这礼不可废,王黎还是执意地行完礼,道:“陛下来草民寒舍,草民有失远迎,还请陛下降罪。”
“是朕没有提前通知世伯一声,是朕的错。世伯近来身体可还健硕?朕可想念世伯讲故事呢。”
“多谢陛下关心,托陛下洪福,草民无恙。”
陈淮想说身体好就是托我的洪福了那王弘怎么就病倒了呢?但是没说,看了四周拜倒在地的家仆,便道:“世伯身体好就好,朕也就放心了。不过朕不能出宫太久,怕是没机会听世伯讲的奇闻怪谈了。”
“陛下想听,草民可随时进宫为陛下讲。”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难不成他还能让王黎拄着拐杖走到皇宫里去?想想还是算了,王弘一定会替父从军,把皇帝准则再从头讲到尾的。“好,那朕就走了,不叨扰世伯了。哎世伯停住,这些人就算了吧,朕不想大张旗鼓回宫。”
皇帝这么说了,王黎也就不坚持,在门口目送陈淮的马车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是过渡(废话),各位看官有何意见都可以发表评论,新手上路还需要各位看官的支持,感谢阅读,鞠躬~
第55章星火(3)
两人走了半天路,按照岑立的说法是接近了,王病一抹额头大汗,看见不远处黑烟滚滚,心里暗暗一惊。
“到了!”
岑立拉着王病跑了起来,不远处的房屋渐渐从树木的遮掩中露出真容,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顶,然后是被烧得发黑的土墙,树木在快速往后退,烧焦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越来越重,终于他们跑到最近一座茅草屋旁,岑立的笑容僵住,手还抓着王病的袖子,握紧。
一整座屋子,只剩下一面墙。墙后面还有一小团火在噼啪烧着,放眼望去,所有典型的百姓居住的屋子无一幸存,断壁残垣之间躺着几十具尸体,呈现出他们死前最痛苦的样子。
王病轻拍岑立的肩膀,用安慰的目光看着他,“先别急,看看再说。”说完走到他前面,由于岑立握紧成拳的手掌里还有王病可怜的袖子,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王病领着条狗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