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通风也不透光,昏暗的一片。
秦恬走得有些心慌,她清楚的明白在这儿睡过的人有多少上了天堂,虽然不信鬼神,但终究无法释怀,她深吸一口酸腐的空气,随便找了个位置,矮身坐下。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摸了摸第一层床的床顶,露出一丝苦笑,果然,有划刻的痕迹。
就好像是高中军训时发现床板已经被历代军训的学生当成了bbs水楼吐槽区,显然这个德军不屑来检查的床板也成了很好的留言板。
只是,话题不那么一样罢了。
秦恬摸着粗糙却有序的刻痕,满满一个床板,周围床板都有,只是床里面太过阴森昏暗,她就算鼓起勇气探头去看,也只是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ldo;里面什么人!&rdo;有一声大喝忽然传来。
秦恬吓了一跳,猛的坐起来,额头砰的撞到床顶:&ldo;哎哟!&rdo;
&ldo;你是谁,怎么在这?!&rdo;俄语叽里咕噜的,说话者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过来,手电筒的光毫不客气的照上她的脸,&ldo;医生小姐?&rdo;
&ldo;我是护士,不是医生。&rdo;秦恬还不忘坚持自己的职业,她遮挡着刺眼的光抬头,用半吊子的俄语道,&ldo;我好奇,看下……你,认得我?&rdo;
&ldo;嘿嘿,你在明斯克给我包过腿。&rdo;来人是个笑容灿烂的小伙子,穿着发黑的军装。
秦恬毫不愧疚自己不认得他,她过手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记得住。
&ldo;护士小姐,你怎么在这?天都黑了。&rdo;
&ldo;你,手电筒……&rdo;秦恬想不起借怎么说,只能不停的比划。
小伙子倒也机灵:&ldo;手电筒吗?给,你要看什么?&rdo;他也好奇的探进头来,两人都躺在第一层床里,学着秦恬摸着床顶,&ldo;哦,好多字!是波兰语吗?&rdo;
秦恬不理他,手电筒照着那一片片的字,好久不用的波兰语越来越熟悉,甚至还有很多德语,慢慢的,一个个词一句句话,连成一片。
&ldo;亲爱的蒂奇,罗莉和小玛塔,爸爸永远爱你们。&rdo;
&ldo;我想吃妈妈的豌豆酱拌通心粉,小胖猪曲奇饼,蒜泥卷心菜……&rdo;
&ldo;愿神保佑我的家人,使他们免遭不公的对待,使他们远离恶魔的迫害,使他们抵挡一切灾难,使他们幸福又安泰……&rdo;
&ldo;米娜,米娜,米娜,米娜,米娜……&rdo;
&ldo;爱莎,嫁给我好吗?&rdo;
&ldo;让所有德国佬下地狱吧!&rdo;
&ldo;我不能死,我不能死!&rdo;
&ldo;亲爱的,你在想我吗?&rdo;
&ldo;爸爸,妈妈,瑟琳娜,安卡,鲍曼叔叔婶婶,奥齐莎亲爱的……晚安。&rdo;
&ldo;……&rdo;
秦恬慢慢的爬着,时不时停下来擦着眼泪,她没法想象那些犹太人在这样的床上刻着东西的感受,他们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解决温饱,每天每夜的思考着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灾难,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隔着铁丝网远远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孩子,深夜中辗转难眠……在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个怎样的煎熬?
她不仅照到了一段段发自肺腑的话,还有几段五线谱,几幅简单而传神的画,还有人刻了一小段祈祷词,有一个人甚至刻了一个大大的蛋糕,不知道是用什么雕成,手法精妙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