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环视四周的尸体,缓缓的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慢慢打开保险栓,一边用沙哑的嗓子呢喃:
&ldo;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直到永远……阿门……&rdo;
&ldo;砰!&rdo;
※※※
&ldo;1945年5月8日,昨天上午2点41分,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总部,约德尔将军,德国最高统帅的代表,以及德国海军总司令弗雷登堡,代表德国签署条约,宣布德国海陆空在欧洲的所有部队,向盟军,以及苏军,无条件投降。&rdo;
听到这个广播的时候,秦恬正抱着诺诺吃着点心。
她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一种脱力的感觉席卷全身,差一点就忘了怀中还有个小孩。
她和周围其他凝神静听的女孩一起,流着泪,却笑了起来,然后其他人都出去狂欢,她却还怔怔的坐在那里,任凭心里的酸楚汹涌而来。
让她想想,多少年了?
一九三八,到一九四五,整整七年,她做了些什么?
德国,波兰,法国,匈牙利,波兰,白俄罗斯,然后再回来,好大一圈,好长的一圈。
谁能想象这是一个宅女在二战期间的足迹,她认识了太多的人,看到了太多的事,悲伤,难过,喜悦,惊讶,从波兰的国歌到华沙的犹太人隔离区,从德国档案馆到南京大屠杀图片,从失落的马其诺防线到陷落的巴黎,从附庸德国的匈牙利到灾难深重的集中营,紧接着路过德国失败的布列斯特要塞,到达最终城市明斯克。
她遇到了太多的人,每一个都有清晰的脸,每一个都有故事,每一个都有无奈,她受过伤,挨过打,也被爱过,被保护过,她得到了奥古斯汀,得到了罗桐,还有……那个党卫军的吻。
这是一个怎样的旅程,每一幕刻骨铭心,好像每天都在心中翻来覆去,又让她在听到结束的那一刻倏然远去,仿佛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不爱哭的她在这一路几乎流干了眼泪,她以为等到一切结束时她最大的感情波动也仅仅只是一声叹息,却没想到,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汹涌,心中绞痛,不知道是为谁。
老天,你赢了。
从希特勒身死到德国无条件投降,一连串的消息像是连绵的炮弹轰晕了所有人,人们的脑中除了狂欢和喜悦,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听着外面俄语大声的歌唱和欢呼,房中却显得相当安静。
秦恬打不起精神来,便留在房中陪着几个年纪小不能乱跑的孩子。
诺诺,那个巧克力男孩,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黏着秦恬,虽然已经六岁,却因为发育不良而显得极为瘦小,秦恬这小身板也能轻松的搂在怀中。
&ldo;战争结束了,高兴吗?&rdo;秦恬摸着诺诺黑色柔顺的卷发,轻声问道。
诺诺缩进秦恬怀中蹭了蹭,半晌才小声道:&ldo;那爸爸妈妈能回来吗?&rdo;
秦恬一怔,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叹口气抱紧他:&ldo;有我在不好吗?&rdo;
&ldo;他们没有媞安阿姨,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rdo;
&ldo;因为,不会有更多的爸爸妈妈离开了。&rdo;
&ldo;可诺诺的爸爸妈妈还是不在了。&rdo;
是啊,有什么好高兴的。秦恬苦笑,无论如何,逝者已逝,那么多那么多的生命才换来如今一个广播,人们最应该做的,究竟是哀悼,还是狂欢?
其他的孩子也都懵懵懂懂,过了一会有人快乐的送来了点心,才让他们绽开一点笑颜。
没有了德国顽强的隔阂,很快被滞留的信件像雪花一般的飘来,秦恬并没有收到信,因为她的行踪没人知道,而她也一直没法寄信给父母,她拿出纸笔,斟酌半晌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要长信,可以千言万语,这一路途太多的话能讲,但要短信,却只要一句话就行了,我很好。
为了让以后的生活能跟爹妈有更多的话好讲,秦恬最终还是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万安,勿念。
至于回信地址,她却踌躇了。
战争结束了,她不知道奥古在哪,却知道海因茨在战俘营,而凯泽尔受那么重的伤,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德国,无论怎么样,要知道这些人的消息,唯有回到德国才行,现在德国是盟国的天下,她以红十字会的身份回去,怎么都不会有危险。
她想去德国,看看战后的柏林,最重要的,是找到他。
最终她没把信寄出去,她知道伊娃等人的队伍已经准备进驻柏林,她要跟着去,到了那儿有落脚点,再把信寄出去,免得又和父母失去了联络。
据说柏林现在一片废墟,所有有劳动力的人都忙着清理,伊娃的队伍去柏林的脚步又被滞留了,作为胜利者,他们极其盼望着踏上战败国的土地,当年德军如此穷凶极恶却没政府斯大林格勒,而现在,他们即将走上柏林!去俯瞰那群侵略者的苦难!
但是,并不是所有战争国的队伍都能进入柏林一日游,他们刚踏入德国没多久,各式各样的命令纷至沓来,最后大部分的队伍开始转头回国,其中也包括伊娃。
秦恬顶着法国人的名头,自然不会再跟着苏军去了,虽然她很想顶风作案,打听一下奥古和海因茨,可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的下决心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