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未减,预警级别在十分钟前已经升级至红色,精疲力尽的选训成员都被带回军演基地休息,庄忖羽的组员和那个受伤的苍林队员坚持要留下帮忙,被颜寂下了死命令。情况不容乐观。庄忖羽已经连续数日没有进食,身上有不少外伤,加之天气情况如此恶劣,他随时可能支撑不住,更不用说他还有被泥水溺毙的可能性。颜寂将被雨水浇湿的发丝往上抄,上行几步对站在泥滩边的林烊东说:“先告知庄司令吧。”林烊东看他几秒,说:“再找找。”“我明白。”颜寂浑身冒着汗汽,微喘道:“司令应该及时知情,这次是我过分,不论如何他会想要来一趟。”林烊东表现出一丝不耐,挥挥手道:“找到再说,那小子不至于这么薄命。”颜寂沉默一瞬,他知道林烊东的意思。如果庄忖羽还活着,林烊东就想把这事瞒过去,庄荣如果知晓此事,会作何等反应他们不得而知。林烊东忽然捏了捏颜寂的肩膀,“为什么。”颜寂抬眼看他,探究这句疑问所包含的意思。“你很少会慌。”林烊东放下手,坚毅的面孔被雨水勾勒出冷意,“他对你来说那么重要?”颜寂没有逃避林烊东的视线,说:“他是我的队员。”林烊东微微虚眼,片刻,他道:“去吧。”“是。”颜寂转身离开,直奔谷底的方向,在和林烊东交谈的几句话功夫,他脑海中闪过不太妙的猜想。他们的搜查范围目前还限制在泥石流的流通区和堆积区,山麓地带还有大片待搜查区域,不巧的是,军演为了充分测试选训成员的综合能力,选择了较为复杂的地形,从山麓再往前百米,又是一面陡崖,洪暴导致的泥石流力量迅猛,很难说庄忖羽会不会被冲到堆积区以外,如果发生坠崖事故,那他的生存几率将会无限下降。在堆积区找了一段时间,颜寂叫来方锐,让方锐替他继续指挥在山麓搜救,以防万一,他要带人先去崖壁区域看看情况。暴雨倾盆,说话都得靠吼,方锐抬手比划,“他要是坠崖了肯定活不成,而且那边信号很差,你失联怎么办?”颜寂从梁骞那儿拿来绳索等工具,说:“我熟悉那边,之前军演去过,重点还是在你们这里,好好找,如果之后联系不上我,静等十二小时。”方锐张了张嘴,没再阻拦。这种恶劣天气对颜寂来说确实不算多大的问题,如果庄忖羽真的被冲刷到那里,颜寂早去一步都有可能给他多一线生机。颜寂带着医务兵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在雨中快速前行,越是靠近崖壁,心跳就越快。他前所未有地担心这个人,这种担心中还夹杂着苍白揪扯的刺痛。庄忖羽正在变得更好,无论是他私下愿意付出的努力,他给张余行分享的那一口水,还是他倒下前转身奔去的身影。无生命的监控把庄忖羽鲜活地烙在颜寂眼里,颜寂都看到了,可正因为看到了,所以久违地体会到心疼的情绪。这只总能整出些乱子的野驹本可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不该止步于此。大雨严重影响视线范围,颜寂艰难地用目光搜刮每一寸土地,雨珠混杂汗液将他的眼球刺激出不少血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庄忖羽,还是不希望在这里看见庄忖羽,而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崖壁中段有一只缓慢移动的生物。仔细看去,那居然是一只匍匐前行的印度支那豹。野生豹通常在夜间活动,这只豹子不仅在下午就提前出动,还是在暴雨的情况下,仔细看它的身形就能明白原因——这只豹子瘦骨嶙峋,显然到了要饿疯的地步。顺着它的目标方向看过去,有一团墨绿色的模糊身影半挂在一根横生的树枝上,在风雨中呈现出奄奄一息的状态。颜寂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断定那是庄忖羽,身体就已经在雨中破出一道风。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绳索缠到腰上,医务兵则训练有素地将绳索另一头缠至一块巨石上,牵紧绳头,再抬头时已经没了颜寂的影子。颜寂疾速下行,在湿滑的苔藓和黄土之间准确找到石头,双腿交错蹬踩,朝着右侧那根横枝靠近。距离缩得越短,他越能看清庄忖羽,让他欣慰的是庄忖羽醒着,正颤巍巍地从腰后抽出枪,试图对准那只豹子,可让他心惊的是庄忖羽周遭的血腥气很浓,就连大雨都没能洗刷干净。豹子看到庄忖羽身后来人,忽然龇出利齿,强有力的后腿猛地发力,径直扑向庄忖羽。庄忖羽的枪里灌满了泥浆,根本发不出子弹,而颜寂双手攀附于崖壁,还差十几米的距离才能赶到,千钧一发之际,颜寂瞄准了树枝前方的一个细微落点,纵身朝豹子一跃,抬起小臂快准狠地击中豹子的下颌,甩开豹子的同时他收紧下盘,脚尖在庄忖羽头顶上方的土坑轻轻一点,拉住绳索落到了庄忖羽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