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说什么?”龚六小姐一脸诧异,“殿下何出此言,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萧韵目光深沉,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始终望着龚六小姐,一直在观察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意外是真的意外,惊愕也是真的惊愕,实在自然得他不愿意承认。
本来也不过是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过来求证的……
龚六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反问:“殿下,雨璇为什么会不见了,反倒是齐霏回到了三皇子府?殿下自己没有把她保护好,害她失踪,现在殿下来问我这些,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萧韵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殿下一定认为她故意躲了起来,仅仅跟我有些来往。”龚六小姐的话里不无嘲讽,“所以见我有困难,她便伸出援手了。殿下大概认为我走投无路,只有去求助雨璇?”
“六姑娘,”萧韵缓缓开口,“你说得对,她在宫变那天失踪,确实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百般寻她不见,自然就胡思乱想……关于你的难处,我也未能及时伸出援手……请你原谅。”说完便冲她作揖。
龚六小姐有些意外,她和萧韵没怎么说过话,况且他已经变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儿子,马上又要被封太子,按说是自持高贵,不容人口出妄言的。没想到面对这般指责,他如此坦然。
“以后你有事,可直接来找我。”萧韵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牌递过去,“你不便随时进宫,而我经常会去临风阁,你可拿着这个牌子去那里找我,或者让账房给我留口信,他们会转告我的。”
玉牌碧莹莹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躺在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中。龚六小姐盯着玉牌看了看,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你不信我?”
“殿下,”龚六小姐有些意难平,“那天,五哥带我去酒楼找齐震,想商量解除婚约的事,不想我遇到了涟华公主,将我好一番奚落。五哥后来告诉我,殿下当时就在雅间内,可刚才听您的意思,似乎殿下不知此事。”
萧韵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痛楚。
“酒宴那天,我确实不知道云博带着你去了。当时……”
那差不多是个庆功宴,前来赴宴的都是一直支持他的官员。他本来就去晚了,到的时候,众大人们已经等候多时。可是他刚刚坐定,不过是不经意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忽然发现街边有个踯躅独行的女子,从背影看,和雨璇非常相似!
他对雨璇的一举一动都铭刻于心,看到这人,还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导致精神恍惚。揉揉眼再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顿时,根本顾不得周围还有那么多等着他宣布开席的高官,一提气就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怎样,那是雨璇吗?”龚六小姐问。
萧韵失望地摇头。“当然不是她了。”
身姿背影都像,然而他的雨璇,无论如何不会用那种目光看他。
假如她真的刻意躲起来,就算被他找到,见到他时,又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我跟了她一路,后来发现不是雨璇,我才赶回来的……”
从希翼跌入失落的深渊,而回到府里面对和她一摸一样的、苏醒了的齐霏,那种蚀骨焚心的痛苦真是无法描述。
他为了让雨璇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本来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是现在,她不见了,他再多的计划也没有用了……
龚六小姐垂头思索了一会儿。
她虽然是一名深闺女子,但她来自文盛侯府,在各种勾心斗角中长大,遇事懂得从结果去思考问题,不被表象所迷惑。这场宫变,虽说一切证据都指向秦家,但要说三殿下,抑或是深受秦家掣肘之苦的皇上,没有在其中起过什么推波助澜、因风吹火的作用,她还真是不信。
忙着策划一切,宫变之后又忙着帮助皇上清除秦党势力,接收各类投靠的官员,还要参与每日早朝,下朝后又得处理皇上推过来的各种政事,三殿下应该是忙得连吃饭都没有时间。
齐震和邱若璨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他,谁又会去主动说退婚的事?作为涟华公主,邱若璨虽霸道强势,但出于夫君与文盛侯府结姻借势的考虑,也不会同意她的退婚要求。
“殿下,”龚六小姐想到这里豁然开朗,便灿然一笑,“殿下无须自责。此事,殿下若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我只是……”
她倏地住口,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萧韵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当然明白这没有说出的话。
“你只是,怪我还留着我那位……名义上的妻子,却不能给雨璇一个名分?”
“这……我明白殿下一定有很多苦衷。”
龚六小姐伸手接过了那块玉牌,不再多说,只是端正地福了福礼表示谢意。
萧韵目送龚六小姐的马车远去,在宫门口独自站立了很久很久。
暮色降临,十一的身影从夜幕中显现,匆匆而来,轻轻跪在他面前。
“人,已回了侯府?”
“是的。”
“说说一路上你听到的。”萧韵说着,开始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