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璇是被颠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在做梦。
头颈下枕着结实的手臂,充斥鼻腔的是熟悉清淡的墨香,一只手被人握着,包围她的手掌温热厚实。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那颠簸的感觉依然存在,似乎身处一个车厢里,而车子正在崎岖的路面上行驶。
“醒了?”有柔软的吻触落在她的额角,“为了赶时间,只能走这条小路了。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这是萧韵。原来她在马车中酣睡,而他一直跪伏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为的是不惊醒她。
“萧韵……”
“雨璇,”萧韵轻轻唤着她,“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将你带走了……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这才回忆起沉睡之前发生的一幕。
……
那个一波三折的夜晚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也无情地把雨璇推入一个从未有过的、尴尬的窘境——
一觉醒来,她已成为左丞相齐翊大人家的二小姐。
她穿越来此,曾经全心全意去爱去保护的、无比期盼拥有的家人,现在竟真的成为她的家人了。
她再也不用顶着谁的头衔,再也不用戴着谁的面具,她可以做她自己了。唯一不同的是,她从季雨璇,变成了齐雨璇。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极其尊贵的身份在等待着她。
昭睿,这名据说是皇帝欧阳铖早就知道的私生子——他只比萧韵小一个月,是为四皇子——在受伤昏迷之前向皇帝请求娶她。虽然大家都看出他强烈地怨恨自己的生父,然而危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保护了他的父亲。他身受重伤,然而太医们拼死保住了他的生命,恢复只是个时间问题。
赐婚圣旨已下,齐家上下一片欢欣。齐家大女儿是三皇子妃,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竟然将要成为四皇子妃,放眼全国,还有哪家享有这样的殊荣。
这一切都是萧云锦告诉雨璇的。爆炸的时候她昏了过去,萧韵便将她送到了坤宁宫,拜托萧云锦照顾她。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萧云锦这里是她愿意停留的地方了。
雨璇十分庆幸还有萧云锦聆听她的郁闷。
“你就这么排斥齐家人?”萧云锦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可是,韵儿跟我说过齐翊的为人,他知道你的事之后,对你丝毫没有厌憎,还百般同情,并且很欣赏你。这人还不错的,值得你叫一声爹。齐震齐霏兄妹嘛,就不必说了,那是百分百的碧池,不要说你,我都希望你永远不见他们。至于齐夫人么……”
萧云锦也是做母亲的人。她觉得齐夫人本身并不是个毒妇,她欺凌过雨璇,但那是因为她把雨璇放到女儿的对立面上了。
“雨璇,你也别那么激愤,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有哪个做娘的看到自己女婿纳妾,会对那个小妾和颜悦色的?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雨璇并没有听清萧云锦在说什么。她正慢慢地摩挲着自己右手的食指。滴血验亲那晚,医女就是扎破了这个手指头,将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入验证用的水里。
太奇怪了。萧韵究竟用了什么神奇的法术,让她的血液和齐家人相融?
“雨璇?”萧云锦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得对不对?”
“……啊?”
“唉,你现在怎么成日发呆呢,还是从前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师妹嘛?”萧云锦嗔怪地笑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看,其实呢,刨除齐震兄妹,齐老爷夫妇还是没那么糟糕的……”
“师姐,”雨璇扫了一眼她的小腹,“你现在肚里又有了宝宝,真是母性光辉闪闪发光。”
“呃……死丫头,”萧云锦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儿,“你可是在同一国之母说话耶!”
雨璇苦笑一声,把手掌摊开,细细地描摹着手心的掌纹。她来自现代,依然坚信自己不是齐家人,可是,就算血液让萧韵做了什么天衣无缝的“魔术”,那她的掌纹和齐霏一样,这可是普济寺的大师看出来的。搞不懂啊!
“师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赞同。设身处地地替齐夫人想一想,就不难理解她的行为。”
“哎,是啊,所以你就把心里的小疙瘩解开好不好……”
“然而,理解了,并不代表我接受了。”雨璇低声说道,“尤其是后来,她撺掇齐霏给我准备那么阴毒的冰凝茉莉,下到你做给我的补汤里……师姐,亏得我当时并没有身孕,而且那天也并没有喝下那碗汤。”
萧云锦不说话了。是啊!她现在也是有了身孕的人了,一想到有人试图把自己腹中宝贝残忍地杀害,她就不寒而栗。
“师姐,你明白了吧?你说,叫我怎么接受这样的母亲?”雨璇笑得悲凉,“其实,我右臂胎记消失的那一刻,就已想明白,我和她绝无可能做母女!”
更不用说,齐夫人在那么做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会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