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执知道那人是师尊,心疼得眼角涌出泪。当师尊靠近了,脚下一个不稳,朝前跌去,跪倒在几丈之外,颀长的身形居然变成一个幼小的团子,那哪里是文昌星君,分明是摹冽五岁时的模样,苍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朝他爬过来,分明自己也在流血,却伏下身拥住他,对他说:“阿执哥哥……别怕……有阿冽在,阿冽会一直保护你……”“阿冽来带你回家……”……“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将燕执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皱起眉,感到脑中一阵钝痛:“何事。”“太子殿下,卯时了,该起了,若是错过接亲的吉时便不好了。”殿外传来怜璧刻意压低的声线。“可要小仙们进来伺候您洗漱更衣?”那梦境过于奇怪了,以至于燕执思绪纷乱,这才想起,今日是他同师尊的大婚之日。“进来吧。”“是。”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众仙娥列成两队,鱼贯而入,为首的两位仙娥,端着洁面用的玉盆和巾帕,以及净口用具,后面的仙娥端着翠玉托盘,托盘中是婚袍,和发冠,以及各类需要挂于身上的配饰。更衣完毕之后,燕执坐于铜镜前,由怜璧为他冠发,那发冠的款式也是先前就选好的,是一只金镶玉的龙冠,而文昌星君的那只,则是与这只一对的凤冠。燕执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大好,也不知师尊现下起来了没有,定然起来了吧,他昨夜也同自己那般,欢喜得无法入眠么。想着想着,燕执没来由得又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忍不住皱起眉……他怎会做如此奇怪的梦。当年救自己的人分明是师尊,为何他会在梦中看到阿冽。想来是因为清楚,阿冽见到自己成婚,定会伤心,自己分明知晓,却还要他做自己的傧相,心中觉得有些不忍,所以才会梦见他吧。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去追求真正属于他的幸福。梦本就是无厘头的,时常上一息还在此处,下一息便换了一个场景,如此想来,他梦中救他的人由师尊变成阿冽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梦罢了。怜璧见他失神的模样,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燕执对着铜镜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师尊起了没有。”怜璧笑道:“文昌星君向来守时,此时定然起了,就等着太子殿下您去接他呢。”“嗯。”卯时刚过,太子宫殿门大开,燕执从殿内走出,便看到身着一袭红绿相见的白鹤傧相服的人背对着他,安静地立于玉柱旁。“阿冽,你怎得不进来?”摹冽像是才回过神,迟缓地转过身,笑道:“总归也帮不上什么忙,阿冽在此处等着阿执哥哥便好了。”摹冽自小到大向来贯穿红衣,这还是燕执头一回见到他穿绿衣裳的模样,那傧相服除去身前的白鹤海棠图,通体皆是墨绿色,唯有领口和袖口处的封边是艳红,称得肤色雪白,一副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相。“阿冽,你穿这绿衣,也是极为好看的。”若是平日里,燕执夸他穿的衣物好看,摹冽定然极为高兴,可他今日所穿是傧相服,他倒是宁愿燕执不要夸他。他笑了笑,望着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头戴金镶玉龙冠,眉目俊朗的模样,微微有些晃神。“阿执哥哥穿这婚袍才好看。”“是阿冽……从未见过的好看。”他曾幻想过无数次这人穿着婚袍走向自己的模样,眼下,也算是一种圆满吧。燕执顿了顿:“你若是喜欢,待你成婚之时,阿执哥哥让织女宫为你做同等规格的款式,可好?……”摹冽:“好啊……那便,多谢阿执哥哥了。”一望无际的仙鹤婚车队伍从朝阳间飞过,落在太子宫前,首位最大的那架红玉銮车是坐人用的,后面那长长的队伍,所拉的皆是聘礼,灵石珠宝在晨间的金乌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燕执曾说,要让文昌星君做整个九重天最风光的太子妃,他没有食言,今日九重天所有的神仙都会来见证他们的婚礼。燕执深知多说无益,他相信摹冽会明白的,及时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痛苦来源于执念,放下执念,便不会有痛苦了。燕执踏上红玉銮驾,于座位上坐下,摹冽跟于其后上了銮驾,作为傧相立于燕执身侧。吉时到,怜璧一声令下,悠扬的仙乐响起,拉着銮驾的巨大仙鹤扇动翅膀,有序地缓缓飞向天际,去往文昌殿。太子宫与文昌殿之间本离得不远,但为了仪式显得郑重些,仙鹤婚车队在两殿地方之间盘旋了整整三圈,才徐徐于文昌殿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