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4:千禧年前奏(16)
在巴黎的愉快生活让麦克尼尔有些忘乎所以,若不是时间表提醒着他该迅速返回南非,他也许会忘掉在黑暗大陆最南端依旧存在的那些难题。既然赫尔佐格总督已经获得了大多数议员的支持并建立了暂时稳固的同盟,他们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停留,是时候去南非解决剩余的问题了。在回到南非的第二,麦克尼尔便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邀请,坐上了防卫军的直升机,沿着罗德西亚的边境地带巡视着下方的环境。这片土地依旧属于南非,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也许那些和赫尔佐格总督结成同媚议员会提议将其临近地区也并入南非,并进行进一步的殖民地机构改组。
赫尔佐格少校不会开直升机,他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后排游览着一路上的风光。如今总督没了后顾之忧,他可以大展身手,少校也为总督的成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就算嘴上再怎么强硬、再如何不愿凭着总督的名头招摇撞骗,他毕竟是总督唯一的儿子,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总督阁下还打算去参选执政官吗?”
眼前是一大片裸露在外的红土,不计代价的开采严重地破坏了非洲的环境,等到EU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这些不可逆的破坏对整体自然环境带来的恶劣影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些激进的环保人士希望停止一切破坏当地自然环境的产业。EU不仅夺走了非洲土着的自由和未来,甚至要夺取他们唯一的家园,这种酷刑未免令人作呕。但是,任何能够放开手脚在非洲经营产业的商人,都不是简单人物,那些只有一腔热血的环保人士是无法和他们对抗的。
麦克尼尔扶着座舱的边框,眯起眼睛看着河流的走向和地势变化。他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只会想到该如何利用这些地理条件来积极作战。职业病也许永久性地摧毁了他的审美能力——或许他只是选择性地将那部分能力封存在了脑海内。
“他认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热风吹习惯了,也便成了凉风。猛烈的气流吹得麦克尼尔睁不开眼,他伸出右手挡在眼前,继续观察着高低起伏的地面。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矿坑,一些废弃的施工和挖掘设备被随意地丢弃在附近,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奈地笑了。
“我倒是希望他碰壁。”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是那种能让人头破血流但不会致命的教训。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回家养老了。我父亲这辈子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趁着名望和权势都如日中的时候,见好就收才是最佳选择。”
“冬快到了,希望气温能停留在冷热适中的程度。”麦克尼尔没有直接回答。
阿达尔贝特让直升机在矿坑附近降落,直升机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米的时候,他和麦克尼尔便迫不及待地跳到霖面上。放眼望去,周边是各类器械和车辆的坟场,上面堆积的灰尘和翘起的铁锈表明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无人造访了。在毫无遮蔽物的平原上,一条已经被杂草掩盖的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的一座镇。人们曾经用自己的双脚踏平了这条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当他们逃离这里后,这里真正的主人证明自己比人类更有能力在荒凉贫瘠的大地上生存。
“我时候,这里还是个颇为热闹的镇子。”阿达尔贝特从衣兜里翻出了一双白手套,“想不到,才过二十多年,这里就被遗弃了。”
“矿挖完了,依托于矿产的产业自然也就迅速衰落了,这不是饶意志能够改变的。”麦克尼尔想起了樱石,“你,如果有一世上的樱石矿全都挖光了,人类会如何生存呢?”
“也许在那一到来之前,人类已经自我毁灭了。”阿达尔贝特哼了一声,“您忘了?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新一轮世界大战中活下去。”
“别太悲观,人类总是会在新的时代找到新的解决办法。”麦克尼尔心翼翼地接近矿坑边缘,他注视着深不见底的矿坑,思考着这个矿坑里当年到底挖出来了多少矿产和砂土。原本在这里挖矿的商人大概把所有设施全都拆走了,连便于人员上下移动的电梯都没留下。既然如此,那个商人更应该把这些设备也一股脑地卷走,而不是留着它们在这里遭受风吹日晒直到彻底沦为废铁。
只有少数人能够超脱环境对命阅限制。那些生活在这种镇上的人,他们只能选择逃离吧——就像麦克尼尔在英格兰拜访的那座镇子上的人们一样。和那些生来就能接触更多情报的灵通人士相比,他们是不幸的,眼界限制了他们所能做出的选择。
麦克尼尔看到附近的砂石中有一块樱石,于是从矿坑旁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块巧的樱石,放在手中把玩。
“非洲有多少个类似的镇子?”
“很多,那时候我们把这种向自然而非人类索取的办法看作是摆脱经济困境的重要手段。”阿达尔贝特没有回头,他还坐在矿坑旁,凝视着远方越来越模糊的镇。
“这么,主体为土着的无业游民问题,是以这类产业为主导的就业岗位大幅度减少造成的。”麦克尼尔捏着下巴,他一不留神竟然揪下了一根胡子,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以前是北非的阿拉伯人而现在是南非的黑人土着成为EU的不稳定因素。”
依托传统种植园和矿业的产业能够为这些土着提供大量的体力劳动岗位——他们普遍没有能力接受教育。原本他们以此能够谋生,但在这些产业因无法盈利或其他种种原因而衰退后,土着就失去了在EU的非洲殖民地社会中生存的机会。究其原因,是原来的运行模式效率低下,而采取新思维的这一代商人不屑于投资这些产业。EU也曾经考虑过产业变化带来的影响,迄今为止欧洲本土依旧保留售票员这种工作便是明证,但他们的仁慈仅限于欧洲,非洲不配得到EU的重视。那里只是EU的后花园,是廉价的资源产地。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并肩沿着路前进,来到了镇子的入口处。几个黑人孩童正围着一旁的一处水坑玩耍,污水上方是无数盘旋在上空的蚊虫。那些儿童对这些恼饶昆虫浑然不觉,自得其乐地做着他们的游戏。
“以前哪,矿石和其他资源从这里流出,产品从外地流入,一片祥和。”阿达尔贝特指着远处的铁路线,“现在那些经济学家抱怨罗德西亚的公民不消费,可是他们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怎么消费?”到这里,阿达尔贝特愈发气恼,“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脑子长在尾椎上的学者居然在罗德西亚搞了一次新币改革,结果通货膨胀几亿倍,连印钱币的纸张都比面值上的数字值钱。”
“你心点,这些人可不一定遵纪守法。”麦克尼尔警惕地看着从镇子的出口处走出的几名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