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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实则杯水救薪，再议也议不出个花儿来，无非是如何取下叶千琅的首级替盟内弟兄报仇，又或者如何找到一双小公子，突破穆赫与锦衣卫的重重封围，安然离开此地。

寇边城亲取了一些太岁、山参之类的名贵伤药，交予鹿临川，见他伤势不甚严重，又安排了几名下人在大厅门外守御。

约莫四鼓时分，厅外头忽来一阵急匆匆的奔跑声，门甫一开，一个白衫美人扑跌进来大哭道：&ldo;盟主！盟主殁了！&rdo;

&ldo;盟主他体质雄健，内功深湛，区区断臂之伤又怎能伤他性命？！&rdo;屋中众人纷纷跃起，大惊道，&ldo;再说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就殁了？！&rdo;

随桃夭一同前往探视，却见高迎祥僵卧榻上，两手呈扯开衣襟的姿势，面与唇俱呈绀紫之色，身上多处淤血的红斑，真是死了。

桃夭一袭雪白衫子，脸上也未施脂粉，眼下哭得梨花带雨，减了几分平日里咄咄逼人的艳色，反倒倍觉我见犹怜：&ldo;方才确是已经醒转了的，我本想进门喂他一些汤药，却见他已一张脸发白发紫继而发黑，忽然扯开衣襟大喝一声&lso;叶千琅杀我！&rso;再看他时已僵在榻上一动不动，我伸手碰他身子，哪知又寒又硬如扎了满手的钢针，&rdo;她一面哭，一面将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掌摊开，&ldo;再瞧他胸口上的水疱都烂了，竟像是活活冻死的……&rdo;

再细细检查了高迎祥的尸身，确是五阴焚心诀伤人的症候，想到必是这门功夫凶邪无比，这会儿才显现出来。一众昂藏七尺的汉子无不悲愤欲绝，有指天痛骂的，有伏尸号哭的，有怔怔流泪的，也憋红了一双眼眶仍不发一声的，却在心中暗暗立誓：这叶千琅头上又记一笔血仇，他日定要本利一并清还！

众人恨了一阵，又哭了半晌，也不知哪个说了一声：&ldo;盟主虽然殁了，可盟内还有万千弟兄，&lso;诛阉狗、清君侧&rso;的大业也尚未完成，万不能就此群龙无首。盟主生前最是敬重探花郎，还请探花郎继任盟主之位！&rdo;

此话一出，旁人也是一概响应，更有甚者忙不迭地要跪地行礼，惊得鹿临川不顾一身伤痛，立时同跪下来。

&ldo;小弟才疏技浅，又怎担得起如此重任？小弟另有一个人选，不知几位大哥可愿听一言？&rdo;扶起眼前跪地之人，见余人颔首称是，鹿临川转向身旁的寇边城，一双眼睛蓄意真切灼灼发亮，几乎颤声道，&ldo;大哥本是忠烈后人，又有一身绝好的武艺，此番我等身陷边地绝境，也是他全力赴救无怨无尤，于情于理于恩于义，这盟主之位大哥都当是不二人选。&rdo;

一言出见众人又是纷纷赞许，只听一姓赵的汉子道：&ldo;倘使探花郎要让位于别人，没准儿弟兄们还会起蒂芥之心，可若是寇公子摄领盟主之位，赵某头一个服气！赵某虽与贺将军缘悭一面，却久闻他英雄盖世，而今在这大漠边地幸见将军后人，果然虎父无犬子，这身功夫委实俊得厉害，那狼畜小儿见了也怕得直打哆嗦！&rdo;

然而这厢群情激昂一个赛一个热烈，那厢却似风轻云净毫不在意，寇边城自座上起身，朝众人拱一拱手，微一笑道：&ldo;幸蒙诸位谬爱，寇某本当义不容辞，只是寇某这些年闲散惯了，既无心争斗于江湖，也无意倾轧于官场，何况高盟主尸骨未寒大仇未报，另立新主也多有不敬，这盟主一位，还请各位另寻贤明的好。&rdo;

另一汉子急忙道：&ldo;犹记得盟主生前也道，谁能斩杀了叶千琅，便是四渎八盟的大恩人，他便心悦诚服让出盟主之位。我们虽都是粗人，难道还不懂见贤思齐的道理么？寇公子就莫推让了。&rdo;

见寇边城一派神色疏淡，仍无继任盟主之意，鹿临川对几位四渎八盟的汉子道：&ldo;可否请诸位大哥行个方便，暂且回避，小弟有些私话想与我大哥说。&rdo;

第十九章

待这屋内只剩两个人影，一盏油灯，鹿临川尚未开口，寇边城已转身落座，淡淡道：&ldo;你莫说了，我不答应。&rdo;

&ldo;便是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也不答应？&rdo;鹿临川见自家大哥似铁了心般不让人劝，便话锋一转，刻意讥讽道，&ldo;可怜，真是可怜。飞蛾尚有投烛之勇，想贺将军为国为民戎马一生，可他的独子竟是这般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辈！&rdo;

寇边城轻轻笑道：&ldo;你再激我，我也不答应。&rdo;

鹿临川也道自己莽撞，自家大哥又非辱臭未干黄毛未脱，怎会一激就乱了方寸。想了想，走至对方面前跪下身子，将一张脸轻贴在他的膝盖上，细语柔声道：&ldo;大哥，你不能释怀伯父之死，不愿搅入这宦场是非实也应当，想我家老爷子也曾官居庙堂，见得伯父这般忠良为那些言官阉党曲谄为佞，不堪同流合污只得急流勇退，过着不言朝事的寂寞日子……他当日的心情与现下的你，定是一样的……&rdo;

&ldo;不，不一样。&rdo;寇边城轻轻一叹，&ldo;你休息吧，我不答应。&rdo;

已知多说无益，鹿临川将外袍内衣一并解开，袒露宛如施了白釉一般的少年身体，又自袖间取出一柄匕首，缓缓拔刀出鞘。

寇边城料定对方会以死相逼却无出手相阻之意，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冷眼看着。

&ldo;大哥，临川曾在左师坟前立下重誓，绝不将此事泄于第三人知道。可惜这一路如羝羊触藩，生死两难，到底教我看明白了，空有一腔福荫苍生之心，终究是难以成事的……&rdo;他已然走投无路，在仙露峰被逼到非寻死不可，却又置于死地而后生，忽地敞亮通透起来。

手腕陡起陡落，刀刃切入腹部，没入血肉。

&ldo;临川！&rdo;寇边城神色骤变，再出手已来不及。

鹿临川扔下匕首，一只手伸入腹部伤口，摸索一阵，竟从腹内取出一枚略比鸡卵大些的石头，手掌将将展开，那石头便射出万道金光，而金光所及之处，鹿临川腹上那碗大的伤口竟也慢慢弥合，最终归于一道浅浅印子。

&ldo;还请大哥替临川接任盟主之位，将这大宝法王舍利暂且交还于明来寺中，待他日物归原主，若能联合这些佛门武僧抗金便是最好，如若不能，也万万不能让它落在魏忠贤穆赫这等jian臣手中……&rdo;伤口虽已愈合，到底受创颇重，鹿临川忽地抓起寇边城的一只手，将那血淋淋的舍利塞进他的掌心，复又五指蜷曲紧握，&ldo;大哥，临川……临川就将大明社稷连同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并交给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