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一大口酒,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
2007年7月4日,周三,东威姆斯。
广播里一个美国女人的声音正吟唱着一首关于独立日的乡村歌曲。只不过歌曲不是赞扬星条旗的,而是探讨如何应对家庭暴力的方法。作为警察,凯伦不赞成那种方法;而作为女人,那方法不失为一良策。
她缓缓地沿着一条窄街行驶,这条街通往迈克尔矿区的矿井和矿区管理办公室。矿区里早已荒无人烟,只有原本作为餐厅和办公室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其他的建筑已经被改造成或者纳入了景观。没有了标志性的运煤机,凯伦很难有方向感。但是就在柏油马路的那一头,停着一辆车头对着大海的车。那就是约会地点。
那是一辆老式到几乎就要报废的路虎车。两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车里的人同时下车,仿佛拍戏一样经过了事先安排。凯伦走到自己的车头前,等着那名男子。
他比凯伦想象中的矮了一点,他一定是经过了一番巨大的努力才长到警察的最低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的。也许那还是得益于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如今已是灰白色,但是前方那一绺头发梳得恐怕连猫王都要自惭形秽了。假如依然是警察,那他一定不会蓄着现在的鸭尾巴发型和连鬓胡子。
同猫王一样,舍弃本行之后,布莱恩已在身上囤了不少膘肉。雪白衬衫上的纽扣紧紧贴着圆鼓鼓的肚皮,可他的大腿却出奇地纤细,脚也出人意料地小巧。他的脸显示着一种得心血管疾病的红润和肥胖。展现笑容时,两侧的脸颊鼓成两个粉红色的小球,仿佛嘴巴里被人塞了棉花。&ldo;佩莉督察?&rdo;他笑意盈盈地问。
&ldo;叫我凯伦吧。&rdo;凯伦应道,&ldo;你一定是布莱恩吧?谢谢你能来见我。&rdo;握手时,凯伦觉得像是在捏一个软软的面团。
&ldo;总比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无所事事强呀。&rdo;布莱恩说,透出浓重的法夫郡口音,&ldo;我总是乐于助人。我在这些村子里巡逻了三十年,每一条街,每一座屋子我都牢记在心,说实话,这种感觉真叫人怀念呐。想当年,做个小小的巡逻警也是件了不起的事,用不着天天想着升官晋级当cid。&rdo;他眼睛骨碌一转,&ldo;于是我就去了。我向妻子保证,不会做像《警察狄克逊》里的那种警员,但我还是忍不住那样做了。&rdo;
凯伦笑了。她已然喜欢上这个乐观开朗的小个子男人,尽管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和他当年是同事,很可能会有相反的感觉。&ldo;我猜你一定记得卡特里奥娜&iddot;麦克伦南&iddot;格兰特的案子吧。&rdo;凯伦说。
布莱恩一下子严肃起来,点点头说:&ldo;我永远忘不了那案子。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这个你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来见你。但是我偶尔还会梦见当时的情景,那几下枪声、随着海风扑面而来的火药味、尖叫和哭喊声。过了这么多年,事情都查清楚了吗?格兰特夫人现在躺在坟墓里,身旁还有她的女儿。吉米&iddot;劳森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中度过。布罗迪&iddot;格兰特还是那副派头,只不过有了新的继承人,过上了新生活。事情的结果闹成这样,可真是有趣啊,对吗?&rdo;
&ldo;世事难料啊。&rdo;凯伦拿一句老话当做结论,&ldo;那我们一边沿着夫人岩走走,你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吧?&rdo;
两人经过一排木屋,出发了。这排孤零零的荒屋本身就表明它们实无存在的必要。不久,两人进入了林子,路面开始向下倾斜,一面齐腰的石墙出现在一旁,墙根处是厚厚的灌木丛。凯伦已能看到远处的海景。走到沙滩时,阳光照在海面上泛起一阵光芒。&ldo;我们有一队人驻扎在这边的高处,西威姆斯那边也同样安排了一队人。&rdo;贝弗利齐说道,&ldo;那个时候,你不能从这边沿着海岸线走到东威姆斯,因为有储煤设备挡在中间。但是,等到修筑滨海大道时,他们向欧盟申请了资金,用卡车把所有的阻隔物都搬走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原来都是没有的。&rdo;
他说得没错。等两人来到岸边,凯伦能隔着东威姆斯一直望到巴克海文耸立的悬崖。1985年那会儿,可没有这样开阔的视野。她转身对着西威姆斯的方向,惊奇地发现居然已经看不到夫人岩了。
凯伦跟着贝弗利齐沿着滨海大道走着,想象着那天晚上的情景。资料上说,那天晚上正逢新月。她想象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天空中镰刀形的银辉和针眼般大小的星星。北斗七星如同一个大平底锅,还有猎户座的腰带和匕首以及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星星。警员们张大嘴巴呼吸,这样空气在呼出时就已冷却,不会呵出有形的气体。她走进旁边高大的无花果树林中,想象着当年这些树还很矮小,从粗壮的树枝上垂下来供孩子们荡秋千的绳子。在凯伦丰富的想象中,这些绳子仿佛是静静地挂在林中的刑具,等待着下一个受刑者。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身子一抖,快步跟上前面的贝弗利齐。
贝弗利齐指着树林上的悬崖。&ldo;那儿,就是纽顿村。相当陡峭吧。没有人能逃过警方的视线从上面下来。负责的警员说,绑匪只能走滨江大道才能下来,所以树林里就驻扎了大批的警力。&rdo;他转身指着路旁一块巨石状的东西。&ldo;一名警员带着一把来复枪守在夫人岩那儿。&rdo;他幸灾乐祸地笑笑,&ldo;当然,他完全蹲错了地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