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礼掏出钱包,他问她:&ldo;你带身份证没有?&rdo;
&ldo;没带,&rdo;江子燕瞥了他一眼,她微微笑了,&ldo;我不需要这个,你先进去等我。&rdo;
何绍礼站在校门口那棵需要几人合抱的粗树前等待,一分钟不到,江子燕果然混在几个白皮黑皮的留学生的堆里,说说笑笑的走进来,保安居然也没查她证件。
她辞别留学生,一眼看到何绍礼,心里也&ldo;哒&rdo;了声。
以前总觉得何绍礼像男大学生,因为他那脸仿佛比何智尧还小,日日混在那些老谋深算的职场人里,只显得英俊沉稳有余,全无逼迫感。但奇异的是,等何绍礼站在大学校园,他比起真正的大学生,整个人显出雄心万丈的磊落感。
江子燕不由想,他大学时候又是什么模样呢?
&ldo;你不是说想回学校?&rdo;何绍礼顺理成章地牵起她的手。
他做事很有效率,她既然提出这要求,他就把她拐带过母校。
江子燕在路边走,很新鲜地看着路灯、飞扑的萤虫,巍峨的建筑楼和那些年轻大学生。
何绍礼自从毕业后,几乎也没回过母校。
他的爱情,他的孩子,他的女人,他眼前可能错时的一切,曾经都是在这里开始。眼前的u大,依旧那种黏着金粉的百年大学,有才华的大学生有很多,非常努力的大学生有很多,混日子的人当然也不少。各种无疾而终的感情,或是白首偕老的爱情,依旧轮番上演。
&ldo;我们去操场看看?&rdo;走到一个分叉路口,何绍礼问。
江子燕却摇摇头,她说:&ldo;我想先去教学楼。&rdo;
何绍礼脸色微沉,他站着不动,江子燕什么也没解释,凑过去吻了他脸一下,这才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何绍礼往前走,她想要去那教学楼。
自己曾经纵身跳下去的地方。
大学的暑假还没开始。八点多的教学楼,还有晚课。有的教室传来教师的授课声,空教室里则稀稀落落地坐着自习学生。他们在走廊里压着脚步走,路过不少直接饮水机,和欧美学校无异。
&ldo;这大学很有钱嘛。&rdo;江子燕赞叹一句。
何绍礼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原本,高层教学楼走廊才会安装不锈钢的安全防护栏。但应该感谢江子燕为母校留下了文化遗产,就在她决然跳楼后不久,u大和旁边几所大学,都火速地给二层三层的大大小小窗户安了防护栏。
如今,除了鸟类,任何人绝不能穿越教学楼的窗口飞奔自由。
&ldo;就是那里。&rdo;何绍礼隔着十多米就顿住脚步,他五味陈杂,并不情愿过去。
跳楼给江子燕留下的,是真实的身体疼痛,但留给何绍礼的是无法消散的伤痛回忆。
江子燕谅解他心情,她刚要自己走前去,何绍礼却又反手拽住她,力量极大,她几乎挣脱不开。他沉闷地说:&ldo;算了,我跟你一起。&rdo;
很普通的窗户,毫无设计感,往下望下去就是天台,扔满了大学生吃完零食后的五彩垃圾。教学楼走廊里没有装空调,气温虽然比外面凉慡,但偶尔还有夏日的骄气。
江子燕用掌心覆上那栏杆,微微闭上眼睛。她试着去想,然而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意志明明很清醒,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旁边的何绍礼看她出神的样子,他一言不发,也陷入回忆。
那天晚上吵架到底吵了什么?
江子燕盘问了他几次,美人计用了不少,何绍礼却总是不愿意细说,每次被她问急了,才挤出来一点真相。实际上,何绍礼的印象确实模糊,他清楚记得自己郁郁不乐的心情,清楚记得江子燕奇异发亮的目光,清楚记得虚空中那飘荡半空的粗糙窗帘布和一股子凛冽的风‐‐恍然都如噩梦一般。
但何绍礼是真的不知道她怀孕了,因为江子燕压根都没提。
可是,他们为什么吵着吵着就提起酒醉后的孩子?
当时,何绍礼怀着极大的痛苦,木然问她是否存在一个&ldo;前夫&rdo;。
江子燕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冷冰冰回答:&ldo;他那种先天性疾病,最后只能落得这种下场。你不需要可怜他,因为世界上比他更可怜的人还有大把。何况他和我结婚,又多了笔钱治疗。我有什么错?&rdo;
何绍礼只觉得身处千万尺的死静海沟,却又在断电潜艇角落发现了黑色花纹的响尾蛇,他怒极反笑:&ldo;江子燕,你脑子究竟藏着什么玩意儿?&rdo;
然后呢,她是怎么回答的?她顿了顿,突然轻声问:&ldo;绍礼,你能娶我吗?&rdo;
他无意识地握紧拳,处在火山般暴怒情绪被某条极细的弦拉紧了。
但下一秒,江子燕又收起那股脆弱,她不客气地吐出一句话:&ldo;算啦,你还是去娶你的小兰羽好了……&rdo;
下课铃声在耳边响起,何绍礼身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