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哥,也不是他自己的梦。而更像是——陆初霁的梦。瞿棠想,如果是他自己的梦的话,至少会把那颗掉下的牙齿补全,说话漏风什么的,太难看了。瞿棠喊道:“陆初霁?是你吗?”空旷的花园里,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瞿棠不懂自己为何会进入陆初霁的梦里。梦里,幼年瞿棠抱完就丢,就在瞿棠的手准备放开陆初霁的那一刹那,瞿棠清楚的看到了陆初霁脸上遗憾不舍的表情。陆初霁的小拇指轻轻一勾,试图想要将瞿棠勾住。幼年瞿棠毫无察觉的放开。瞿棠走上前来,想要拽住幼年瞿棠的手,覆在陆初霁的手背上。这一刻的陆初霁看起来也实在太寂寞了,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在雨中,落魄的大狗狗,眨巴着下垂的狗狗眼,明明已经很想奔向新主人了,但又不知道新主人到底会不会收养他,只能眼巴巴地在原地。只要主人稍一有接纳的动作,或者是一个指令,狗狗就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暗示。瞿棠想,小时候的陆初霁竟然如此的惹人怜爱吗?他怎么毫无印象了。就在他的手碰到幼年瞿棠的瞬间,一股吸力将他拉入幼年瞿棠的体内,紧接着,世界天旋地转,瞿棠脑袋晕乎乎的,不知哪里飘来的血腥味飘入瞿棠鼻中。他从喉咙里开始感到恶心,全身乏力无比,这具身体不受他控制,就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他几乎被压的快要喘不过气了,身上的骨头疼到麻木。只要外力轻轻一推,他就能陷入昏迷之中。瞿棠想,他再也不会随便碰不明的东西了。“瞿棠、瞿棠、瞿棠,快醒醒。”又是谁?这声音很耳熟,可瞿棠已经疼的没有精力再多思考了。他的灵魂再不断往下坠,试图将他拉入另一个寂静无声的空间里。“瞿棠——”好吵啊,他只是想睡觉而已。那声音在他耳边不听呼喊,大有不把他喊醒,就绝对不会停下的趋势。声音的音调从激昂到干涩。瞿棠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这才看到自己和陆初霁正在一个车上,余光扫过,那车的前段已被撞的变了形,陆初霁压在他的身上,血液的铁锈味,就是从陆初霁额头上传来的。无端的,明知道这只是个梦,瞿棠心还是一悸。他吃力道:“陆……哥哥……血。”能够喊醒瞿棠,已经耗费了陆初霁所有力气。陆初霁笑道:“啊,是啊,我样子有点狼狈,不好看。”瞿棠浑身都在疼,听到这话,忍俊不禁道:“都什么时候了……”他一笑,连带着胸膛一块儿起伏,那痛感便来的更加明显。瞿棠重重的咳了几声。铁锈味同样的从他的喉咙里传来。先前瞿棠眨眼时,还以为是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直到透过陆初霁黑棕色的瞳孔,才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也是满头的血,因为有陆初霁挡住了大部分的缘故,只从外形来看,他的确比陆初霁好些。就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罢了。瞿棠的眼神有点涣散。“别睡,弟弟——瞿棠,别睡。”陆初霁的手臂兴许骨折了,也兴许更惨,他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用声音不断给瞿棠提神。瞿棠轻轻眨了下眼,目光穿过陆初霁的身后,车上的镜子已经粉碎,他清楚的能看到天空的湛蓝色,云朵如同大块的棉花糖,悠闲的在蓝色海洋中畅游。除去周围嘈杂的鸣笛声,和人群崩溃的呼喊声外,都很安静。瞿棠道:“为什么老是我们呢?”陆初霁道:“乖,别想那么多,咳咳咳。”他咳嗽时,吐出的都是大块血迹,触目惊心。明明已经对死亡有清晰的了解,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麻木的接受任何人的离开后,当陆初霁以同样一种姿态在他面前,看着生命在眼前慢慢流逝时,瞿棠一下还是慌了神。又无能为力。不甘心。凭什么。无论是瞿家还是陆家,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越是没底线的人,越能够在这个世界里迎刃有余,好人却要接受亲人一个个逝世。瞿棠明白天道无情,以万物为走狗,生死面前一视同仁,但他还是不甘心。胸前的火熊熊燃烧着,几乎快要将他的理智烧毁,瞿棠的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竟硬是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了陆初霁的指尖。两个人手中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对谁的。瞿棠声音带着哭腔:“陆哥哥,你别……”别死。